70、雾瘴中的迷宫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楚青铭看着那些悬挂在半空中的尸骸，顿觉毛骨悚然。
“那些树，难道是木魅？”
林夕颜打开座位背后的电脑，登录组织内部的情报网站，仔细查询起来。
“木魅？”
钟无弦凑到了她身旁，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木魅以前是指由古树变成的精怪，现在指吸纳了魔气后发生异变的植物。”
“它们属于一种特殊的“异兽”。”
“强大的木魅已经进化出了完整的涅印，成了一种新的妖魔。”
“这些树之所以长得如此茂盛，应该是吃掉了附近所有生物的血肉。”
听完林夕颜的讲述，众人一时间有些迟疑。
眼前的木魅古树实在是太多了，贸然进入其中肯定会很危险。
“能绕过去吗？”
俞诗音问。
“不行，走另一条远路要经过南方的龙血山谷，那里有大量的古龙陨落，龙血催生出了大量亚龙类生物。”
“其中掌握了领域的龙类生物很多，是绝对的禁区。”
林夕颜立刻否决了这个方案。
“那我们要怎样过去？直接杀过去吗？”
看着那大片的尸骸，楚青铭心里也有些发怵。
木魅古树覆盖方圆数里，这些妖魔一旦被激活，后果不堪设想。
一行人虽然都是觉醒者，但在这些巨型古树的包围下，也插翅难逃。
“不，附近的生物都被它们吃干抹净了。”
“有不少古树还呈现出了枯萎的迹象。”
“我猜它们应该是陷入了休眠。”
“只要我们不吵醒它们，应该就不会有事。”
钟无弦经过一番观察，很快就发现了这些古树的异常。
“没错，这些古树在食物短缺的时候就会进入深度休眠状态。”
“而且它们进食的主要目标也是带有魔气的生物。”
“只要我们收束涅印，不释放出魔气。”
“它们就不会发现我们。”
林夕颜很快就在网站上查询出了这些木魅的情报。
加入组织，有了情报网络的好处就在这里。
如果是散人，跟无头苍蝇一样贸然闯入其中，下场大概率会变成这些木魅的养分。
“行，大家现在都克制涅印，千万不要外放魔气。”
众人都开始调整呼吸，将魔气活性压制在了最低的程度。
紧接着，越野车就驶向了那长满古树的山谷中。
咔!咔!
车轮下不断响起骨骼被碾碎的声响。
道路两旁的古树和山壁上，是开裂的玄武岩。
还有跟化石一样，与古树与石块嵌合在一起的尸骸。
这些尸骸铺满了石壁，就像鲸鱼身上密密麻麻的藤壶。
它们面容狰狞，身体畸形扭曲，不分彼此地交融在一起。
“到处都是死人，就像黄泉中的死人之国。”
林夕颜喃喃地道。
楚青铭握方向盘的手止不住颤抖，越野车的车轮在骨堆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海生把手捂在胸口，能感受到心脏正在加速跳动。
俞诗音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冷汗直冒。
眼看着她额头上有蓝色的魔力回路浮现，钟无弦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小心!调整呼吸!”
听到钟无弦的呵斥，俞诗音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赶忙屏声敛息。
窗外岩壁上的藤蔓开始缓缓蠕动，就像苏醒了即将觅食的巨蛇。
林夕颜见状，瞳孔猛地缩小，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楚青铭和海生也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在岩壁上爬行的巨蛇。
随着巨蛇的苏醒，挂在上面的腐朽尸骸像是下雨一般，从天空坠落。
咚!
一具人类的尸骸砸在了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
扭曲如枯槁般的面容正对着车厢里的众人，干瘪的眼窝空无一物。
众人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跳。
“卧槽!”
楚青铭惊呼出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咚!咚!
像是起了连锁反应，残损的尸骸们坠落一地。
浓郁的腐臭味伴随着尸骸的坠落溢满整个峡谷。
不多时，峡谷里便升起了白色的瘴气
车厢内的众人纷纷捏住了鼻子，脸色发白。
那股猛烈的恶臭和腐败气息，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检测到当前地区有高浓度瘴气，空气净化装置已开启!”
随着梅林的提升音响起，车厢内的净化装置立刻开始运作。
窗外，那蠕动着的藤蔓尖端慵懒地摆动起来，似乎正在寻找魔气的源头。
它明明没有眼睛，但众人却清楚地知道它盯上了自己的方位。
林夕颜见状，赶忙看向身旁的俞诗音。
“压制魔力回路!不要释放魔气!”
觉醒者在感知到危险时，魔气回路会本能地应激。
他们的涅印会启动一种自我防御的状态，因为魔气回路会自动显现出来。
但是在眼下这种危险的境地，这种本能会把队伍里的人全部害死。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之后，俞诗音努力想要体表的魔力回路压制了下去。
可她越是想要用力压制那股躁动的魔力流。
体表的魔力回路就越是明亮，淡蓝色的纹路从她的体表不断蔓延，逐渐扩大到全身。
“我……我控制不住!”
俞诗音神情慌乱，惊恐地发现这套魔力回路竟然不听使唤。
感知到那股浓郁的魔力流之后，道路两侧左右的古树们纷纷应激。
哗!哗!
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交缠在一起，就像抱团的巨大蛇群。
此刻，这团蛇群正在缓慢蠕动。
坠落的尸体越来越多，浓郁的瘴气像是从地表升起的干冰，偌大的山谷变得云山雾绕。
“给我清醒点!”
情急之中，林夕颜一巴掌抽在了俞诗音脸上。
“你越是紧张，魔力回路越是应激!”
“你放松下来，它自然会收缩!”
听到林夕颜的提醒，俞诗音顿时醒悟。
不再刻意用力去压制魔力回路。
这一瞬间，正在体表扩张的魔力回路停止了蔓延。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俞诗音不断提醒着自己，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
淡蓝色的魔力回路逐渐黯淡，重新隐没在皮肤下面。
苏醒过的蛇群失去了对魔力流的感知。
盲目地搜寻了一番后，再度陷入了沉睡。
“好险!”
楚青铭摸了摸额头的冷汗。
刚刚简直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如果俞诗音的魔力回路彻底失控，怕是凶多吉少。
“呵……呵……”
俞诗音大口喘着气，猛然发觉后背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湿。
“抱歉，情急之中，我不得不这么做。”
林夕颜看着她泛红的脸，语气软了下来。
她没有收力，刚刚那一巴掌打得是很重。
“不!你打得好!”
“该道歉的是我，我差点就害死了你们。”
俞诗音连连摇头，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涌上心头的自责和内疚相比，脸上的火辣根本不算什么。
“这也不怪你，你刚刚觉醒不久，对魔力回路的控制程度还不够。”
“觉醒者在危险的环境里很容易应激，从而导致涅印失控暴走。”
“越高阶的涅印越是容易失控，我当时也惹了不少祸。”
“老师当时为了压制我的涅印，没少操心。”
楚青铭安慰道。
“等你多出几次任务，熟悉了涅印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你是新人，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是我们的疏忽。”
林夕颜轻轻摇头。
是钟无弦过于优秀的素质，导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错误评估了新人的综合能力。
大多数新人觉醒者的正常反应都是俞诗音这样，涅印失控暴走是常态。
之前在七号基地里救下的蒋小勤也是如此。
钟无弦仔细观察着窗外的情况。
由于瘴气升起，肉眼能观察到的距离大幅度降低。
眼下他也不能使用通透世界观察路况。
因为秘法的激活同样需要消耗魔力。
“青铭，把底盘升高，以免被划伤底盘!”
感受着车身的颠簸，还有车轮下响个不停的骨裂声，他赶忙提醒。
山谷中坚石和妖魔的骸骨很多，眼下看不清路况很容易导致底盘受损。
“梅林!升高底盘!”
楚青铭顿时意会，整个车身都往上抬了一截，底盘处传来的摩擦声便立刻消失。
继续前进了近半个小时，前方的道路却依然看不到出口。
“青铭，先停一下吧。”
钟无弦叫住了他。
“怎么了？”
楚青铭赶忙刹车。
“这条山谷不应该这么长的。”
“这半小时起码走了60公里。”
楚青铭的座驾是觉醒者组织内部的改装车，各方面的性能都远超市面上的任何一款越野车。
速度比起比赛的赛车也不逊色。
就是这样一款性能怪兽，跑了半小时都没有看到出口，根本就不合常理。
“的确，我感觉沿途看到的东西都没什么变化。”
林夕颜也回过神来。
“难道我们一直在原路打转？”
“但是路线上看，我们一直在走直线，不是吗？”
俞诗音看了下梅林的导航地图。
“不，梅林的导航在特殊情况下也是会失效的。”
林夕颜摇了摇头，秀眉微蹙。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楚青铭靠在了椅子上，语气凝重。
“我们进了领域。”
钟无弦看着周围涌起的雾瘴，轻声说。
这一路跋涉，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领域。
也许从进入这个峡谷的瞬间，就被那些沉睡妖魔悄无声息地拉了进来。
“为什么之所以有这么多尸体了，是因为它们都被困在这个领域里，找不到出口？”
海生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恐怕是的。”
楚青铭揉着眉心，有些苦恼。
天地间仍然是永恒的寂静与幽暗，浓郁的魔气盘旋在头顶。
钟无弦试着观察太阳的位置，辨别方向，却看不到一点微光。
俞诗音拿出指南针，却发现指针在不断摇晃，根本确认不了真正的方位。
“为什么会这样？这里有特殊的磁场干扰吗？”
“领域可以打破物理规则，在领域内部是不能用常理去判断的。”
“我们一直在直走，但始终走不到尽头，说明领域里的方向是混乱的。”
钟无弦见识过血魔的领域，给她解释起来。
“不一定，领域更像是一个小世界。”
林夕颜却是轻轻摇头。
“进入这个小世界后，就只能在这个世界里活动。”
“我们虽然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但最后却回到了原点。”
“就像麦哲伦的船队沿着一个方向航行，完成环球航行一样？”
海生问道。
“有点相似，但也不能这样理解。”
林夕颜继续摇头。
“环球航线能回到原点，是因为地球是个球体。”
“现实世界是三维的，但木魅领域内的世界不是。”
“血魔会飞，所以它可以在空中制造出包裹自身的球形领域。”
“但木魅植根于大地，它只能在平面上完成搭建，所以它的领域可能是二维世界。”
听完林夕颜的解释，众人面面相觑。
“不一定是二维世界，也有可能是一个半球。”
“之前袭击我们的涅印猎人们，释放出的水镜领域就是一个泡沫状的半球。”
钟无弦补充道。
“对的!”
林夕颜连连点头。
“那问题来了，如果我们是在一个平面内走。”
“为什么会回到原点呢？”
楚青铭问。
“你在操场上跑一圈也能回到原点啊。”
林夕颜说。
“操场上又不是直走，有拐点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直在直走呢？”
林夕颜翻了个白眼，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用刀裁了一张纸条，扭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
“你把一只蚂蚁放上去，它也觉得自己在一个平面内直走。”
“蚂蚁是二维生物，它并没有空间这个概念。”
“我们不是蚂蚁，你举的例子并不合适!”
楚青铭还是摇头。
“你别跟我杠行吗？”
见两人又要开始争吵，俞诗音和海生赶忙帮忙圆场。
钟无弦思忖了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想我可能明白了。”
四人的眼睛一齐望了过来。
为了方便他们理解，钟无弦举了个例子。
“我很小的时候玩过一个游戏，叫做罪恶都市。”
“游戏地图是美国的一个城市迈阿密。”
“我当时一直想知道这个游戏的地图有多大，于是输入了水上漂的作弊码，开车去海上，试图找到它的边界。”
经过钟无弦这么一说，楚青铭立刻就懂了。
“我知道了!”
“还是无弦举的例子生动形象。”
“不像你，啰嗦半天也讲不到重点。”
楚青铭眼前一亮，兴奋地拍了拍手。
“行，那你来讲。”
林夕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游戏的地图存在边界，当你沿着既定的方向一直走，触摸到地图的尽头就会强制折返。”
“游戏开发者不可能创造出一个无限大的世界，领域也是如此。”
楚青铭说完，钟无弦也笑了起来。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们并不是一直在往前走。”
“而是当我们走到领域的边界时，就被一种我们无法察觉的力量强行扭转了方向。”
“从而营造出了我们一直在往前的错觉。”
“没错!就是这样!”
找准了破局的关键，楚青铭很是兴奋。
“所以我们现在继续往前，找准领域的边界。”
“触碰到它边界的瞬间，让我开启领域中和，就可以脱离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