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空

第42章 高空

“一定要小心！”邱毅再一次罗罗嗦嗦地说道。

“绳子是我们一起检查的，你们只要抓紧绳子就行了。”于浩扬说道。“这种安全带比我们之前自己做的那种可靠多了，之前那种情况我们都过来了，现在有这么多人帮忙，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伙子说得不错！”旁边陈禹团队里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好你的！”

他们之前背上来六卷安全绳，每卷都有四十米长，工地上本来是拿来当吊绳用的，已经有点旧了，但他们仔细检查过，并没有断股损坏的情况。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些绳子用来吊好几百斤重的东西都没问题，支撑一个人的提供肯定不会出什么纰漏。

于浩扬和吕杰峰负责爬到外面去喷字，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每个人的安全带上都系了两根安全绳，这样即便是真的有一根出了什么问题，另一根也能保证他们不会落到那下面去。

绳子的长度当然不够他们写那么大的字，他们必须一次次地通过不同的窗口爬到外面去，由站在远处的人通过对讲机指挥，最终完成这个任务。

里面的人则分成两组，一组负责给他们拉绳子，帮助他们在空中移动位置，而另一部分人则负责操作发电机和空压机，配合他们随时添加墙面漆。

因为没有更多的机器，全靠人力，来的人虽然多，但分成两组却只是刚刚够用而已。

“准备好了吗？”陈禹站在窗边，对于浩扬问道，同时也是对周边的人问道。

于浩扬点点头，陈禹便举起手中的撬棍，狠狠地砸向玻璃。

这种超高层建筑用的玻璃应该是特制的，玻璃并没有马上破碎，只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点，这让所有人都惊讶地轻呼了一声。陈禹继续猛砸那块玻璃，更多的白点和细小的裂缝终于开始出现，但足足砸了几十下，玻璃才终于出现了更多的龟裂，随后，突然被砸出一个缺口。

狂风突然涌了进来，吹得人们几乎说不出话来。。

陈禹一声不吭地继续用力砸着，玻璃终于彻底碎开，在他的暴力破坏之下掉出窗框向下落去。陈禹抬起手中的撬棍继续清扫着残余的碎片，直到确认没有尖锐的部分存留，才对于浩扬点了点头。

将近四平米的整个窗框都变成巨大的空洞之后，风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大了，于浩扬站到边缘往下看了看，竟然无法看到正下方的地面，一种令他汗毛树立手心出汗的颤栗感突然到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背对那个无尽的深渊，对着自己面前的同伴点了点头，他们便开始慢慢地放绳子，而他也一点点地落了下去。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敢往下看，但于浩扬钟爱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刻，相对于脚下的大地而眼前的高楼，他无比渺小，但他又无比强大，因为它们正在被他征服。

随着吊绳的晃动，恐惧渐渐从他的身体里被驱逐出去，那种颤栗感依然存在，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他听到另外一面吕杰峰发出了一声发泄的狂吼，犹豫了一下，没有跟着他吼出来。

在他的身体完全探出房子时，人们停止了动作。陈禹上来检查了一下滑轮和支架的情况，点点头，人们才又继续往下放绳子，随后，空压机被启动，连着罐子的喷枪也被递给了他。

“小心点。”陈禹说道。

“你们才是。”于浩扬说道。

他起码还有两根安全绳保护，而他们这些站在楼上的人却什么保护都没有。

十几秒后，他便已经完全落到了地板的平面以下，再也看不到任何同伴。

“我已经到位置了。”于浩扬按下了挂在肩上的对讲机的通话键。“能看到我吗？完毕。”

“能看到，能看到，再往下一点儿。完毕。”

上面也同样有一台对讲机在同一个频段，不用于浩扬开口，上面的人便开始继续慢慢放绳子，直到对讲机里传来“可以了！”的声音，他们才停了下来。

“就从这里开始，慢慢地往两边喷字。”对讲机里说道。

他们要在云山塔四面喷涂的是“雨溶毒气”这四个字，这已经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言简意赅的说法了。

邱毅最先提出的是“雨水可溶毒气”，最终被消减了两个字，变成“水溶毒气”，但为了让幸存者们更容易联想到雨天可以外出寻找物资，最终确定为“雨溶毒气”。这四个字下面则是433MHZ这个数字，大部分民用对讲机都可以调到这个频段，如果有幸存者手边正好有还能用的对讲机，又能够想到这个，那这些人就能与于浩扬他们取得联系，并且得到他们的帮助。

虽然要写的只是四个字和一组简单的数字，但对于于浩扬来说，依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喷枪能够喷到的范围大概是左右两侧各两米，上下三米的范围，即便是他能够使用登山的技术再往两侧移动一些，也没法把这个范围扩大多少。而他要写的则是三十米乘三十米的大字，这让他必须要尽力用脚把自己的身体顶开，离开墙壁更远，才能大致上看到自己写的情况。

依靠他自己来写这几个字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在远处那个人的指挥协调下，所有人一起配合，才能最终完成这个任务。

第一个“雨”字的比划相对来说中规中矩，写起来比较容易掌握，但因为他们刚刚开始干这个事情，配合上还是存在一些问题，依然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把自己负责的两个面喷好。

于浩扬休息的时候专门用对讲机问了李佳桐她们，这个字在她们那边看得非常清楚，这才让他心安。

“溶”字相对来说是四个字里最复杂的，“毒”字虽然比划也比较多，但每一笔都是横和竖，写起来反而不难。

“真不是人干的活。”

当他写完第二个“溶”字回来休息，吕杰峰才刚刚写完第一个“溶”字。他原本的工作经常要爬信号塔，对于站在高处干活还算是有经验，也不算怕高，但三百多米的高度还是让他一开始的动作战战兢兢，直到写完第一个字之后才总算是适应了一点儿。

“早点写完早点休息。”于浩扬只能这样说道。“小心点！”

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大概是早上八点多，天气还不算很热，但没过多久，太阳就钻了出来，开始肆意地释放自己的热力。

写北面和西面的字还好，楼宇遮住了阳光，几乎不受什么影响，风吹过来甚至还有点冷。但写东面和南面的字时，墙面玻璃强烈的反光让他们几乎看不清楚自己喷的位置，温度也急剧升高，让吊在半空的他们挥汗如雨，酷热难当。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煎熬也变得越来越严酷。不单单是吊在半空中的他们，就连楼上负责拉绳子的人们也一样汗如雨下。

“中午必须要休息，在这种天气下继续干下去要出事的！”陈禹对人们说道，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实在是太难熬了。

“要是下点小雨就好了。”吕杰峰说道。

“千万别！”刘景山在旁边急忙说道。“下雨你们更难受，而且，绳子受潮之后会变得又重又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吕杰峰讪讪地说道。

“加把劲！”于浩扬看看自己那个组的人们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便又站了起来。

对他来说，习惯了这个高度之后，跑出去涂字已经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从现在他所在的八十多楼摔下去，后果其实和他们之前去救罗丽刘姐她们时从十二楼摔下去并不会有根本的区别。既然那时候他们能依靠更少的人完成更困难的任务，那他相信以现在的条件，完成眼前的工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心态放松之后，精神方面的损耗便大幅下降，虽然还不至于说对于危险毫无感觉，但没有强大的压力作祟，动作就更加自如，而体力上的消耗也就更小了。对他来说是如此，对于上面那些与他配合的同伴们同样也是如此。因为他配合得更好，完成得更快，大家需要投入的精力和体力也更少，良性循环之下，整体速度自然就更快了。

而吕杰峰却始终没有办法完全克服恐惧，三百米高空带来的压力始终纠缠着他，让他的动作始终僵硬而又小心翼翼，大量的精力和体力都消耗在了克服恐惧上，涂字所要花费的时间也更多。因为他不敢像于浩扬那样用脚轻轻地蹬着墙壁移动，扩大自己的喷涂范围，上面配合他的人不得不做更多次调整，消耗的体力远远超过了配合于浩扬的那些人。

两人之间的差距渐渐拉大，于浩扬准备下去涂第二个“气”字时，他才刚刚把第一个“毒”字涂好回来休息。

“别着急，时间还早，慢慢来。”于浩扬这时候已经不敢再对他说“快点”之类的话，而他的想法也很简单，自己这边赶快弄好，就能过去帮吕杰峰。

但吕杰峰的自尊心却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他当然知道自己比不上于浩扬，于浩扬是省内最有名的大学东湖大学的学生，而他只是个技校生，于浩扬到哪儿都能得到人们的信任和支持，甚至在末日到来后几个小时就已经有女孩子喜欢上他，但他呢？

如果还是过去那个世界，两人之间的差距肯定会越来越大。但现在，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啊！

在这个世界，学历已经变得毫无意义，起码在于浩扬看来是这样。

他对于浩扬并没有任何看法，但他同样希望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成为那个被人们拥戴，获得欢呼和赞誉的人。

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认输？

对于自己无力的愤怒让他的理智正在飞速地消耗，只是抽完一支烟，他便又一边整理安全带一边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