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云山塔
第40章 云山塔
伴随着装载机的轰鸣，路上的车子一辆又一辆地被推到路边，杂乱地挤在一起，一条可以供一辆货车通行的道路就这么简单粗暴地被开辟了出来。
拉了机器和物资的小货车跟在装载机后面，而再后面则是另一辆装满了人的小货车和一辆同样满载的中巴车。
这次行动三个团队都可以说是倾尽了全力，刘景山的团队全体出动，还动用了一台装载机和两辆小货车，而陈禹的团队则出动了全部十七个男人。
于浩扬、吕杰峰和邱毅三个人都出动参加行动，但相比于整体来说还是太微不足道，而他们三个都不会开车，只能跟着人数较少的刘景山他们一起走，这让于浩扬觉得格外尴尬。
陈禹和刘景山都不同意让女性来参与这样的行动，而高永明还只是能勉强行走，他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不错了，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做额外的事情。
作为行动的首倡者，倾尽全力却只能提供最少的帮助，这让于浩扬一路上都觉得很郁闷，于是一直都在强调，等会儿最危险的到外面去喷字的工作一定要让他来做。
“我很擅长这个，这个事情一定要交给我们！”
吕杰峰和邱毅只能干笑，于浩扬肯定不怕高，一般的高度吕杰峰也不怕，但他们刚刚从刘景山那里知道，那幢楼最高的地方有三百六十米！
“我们私底下都叫它‘云山塔’。”刘景山一边看着周围是否有向车队求援的幸存者，一边对他们说道。“主塔的四个面每个面应该都有五十米以上，所以我们的字也可以写到那么大。虽然并不是每个角落都保证能看到它们，但只要是有能力爬到屋顶的人，肯定都能看得到这几个字。”
“你的建议应该能救很多人。”他对于浩扬说道。
“希望还有那么多人活着吧。”于浩扬说道。
装载机的行驶速度并不快，不过他们还是在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云山塔”的下面。
周围的绿化非常好，当然，现在它们已经变成了死亡和危险的同义词。不过好在广场的面积同样广阔，在雨中应该足以给他们提供充分的安全距离。
一楼的玻璃门封着，里面空空荡荡，只摆放着少数家具。
右侧的招商中心门口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已经变成骷髅的尸体，旁边花盆里的植物已经攀到了他们之间，也许是因为吸收了腐败尸体的营养，长得非常繁茂，墨绿色的枝叶间点缀着许多淡紫色的花苞，与那些裹在朽烂衣衫里的骸骨比邻，让人不寒而栗。
“按理来说，刚刚建成不久的房子里应该不会有多少植物。”刘景山和另一个人用撬棍连砸了好几下才终于让玻璃门完全碎裂。这种玻璃应该是特殊的，并没有碎出足以伤人的尖锐破片，而是变成了许多个小碎片。“不过大家还是小心一点！没有特别的事情千万不要到没有检查过的地方去！”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这话是一句无比正确的废话，在这个世界活到现在的人，如果还没记住这一点，那反而是怪事了。
“我们要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到顶上去？”邱毅则仰头看着那幢犹如高山扑面而来的大厦，还没开始，双腿就已经有点微微打颤了。
“你以为呢？”吕杰峰没好气地说道。“走吧！”
如果是以前的邱毅，哪怕让他空着双手，爬上这九十九层的楼房也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好在，在末日来临之后，一方面是没那么多东西可吃，一方面是没了电，没了网络，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成天坐在电脑面前，必须为了生存而时刻努力，他的体力不能说已经非常好，起码在这种时候不至于变成累赘。
两人一人背了一卷安全绳，又提了一副全身式安全带，跟在同样背了一卷安全绳和安全带的于浩扬后面开始往上。
因为于浩扬的主动请缨，他们的任务除了把这些绳索和安全用具带到顶楼，就是作为先头部队探查大楼里的情况，提前把有毒植物清除。
当然，如果楼道里不幸已经累积了足够致死的毒气，那他们三个也将首先死去，用自己的生命给其他人示警。
这样做唯一的好处是不需要藏于搬运沉重的机器和油漆。
即便是已经动用三个团队的所有男性，要把这些东西通过狭窄黑暗的楼道搬到九十九楼楼顶也是一件足以让人绝望的工作，刘景山预计他们要花六七个小时才能最终完成。
因为没有多少光线，楼道里相当昏暗，这种高档写字楼的楼道里本来都安装了应急灯，但进入末日的时间太长，所有应急灯的电源都已经被耗尽了。
三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上，于浩扬走在前面五六级台阶的地方，吕杰峰和邱毅在后面跟着。于浩扬一直用手电筒照着手里装着鼠妇虫的矿泉水瓶，一边看着它们的状态一边慢慢地往上走。
他们特意在花盆里养了一窝鼠妇，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已经有许多次，这些在原本的世界里对于人们来说没有什么价值的小虫子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了他们。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足有四段，于浩扬缓缓地走到通往二楼的防火门前，小心地拉开一条缝，把鼠妇对着那里放了几秒钟，确认它们没事之后，才慢慢地打开门。
外面是电梯间，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两侧的出口外都有微弱的光线透过来。于浩扬小心翼翼地往左边走了几步，发现那边是通往大厅，而右边则通往一条临近窗边的走廊。大厅里面靠近自动扶梯的地方似乎放着一排盆栽植物，而靠近窗边的走廊则空空如也。于浩扬于是把通往大厅的门拉过来，用随身携带的胶带缠绕在门把手上，防止有人误入。
完成这个工作之后，他把楼梯间的防火门拉开，用事先准备的木楔卡在门槽里，让它保持敞开，随后大声地对着下面叫道：“二楼安全！”
“二楼安全！”吕杰锋和邱毅马上大声地重复了几遍，一楼的防火门很快就被彻底拆了下来扔在一边，人们开始把最沉重的空压机移进来。
“靠，运气真他妈好！刚好能抬得上去！”
听到这个声音，于浩扬松了一口气，开始继续往三楼走。
也许是因为招商刚刚开始不久，六楼以上的大部分楼层都还没有开始内装修，只有电梯间装修得十分奢华。
从四楼往上，于浩扬就再也没有见到任何植物。
所有房间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不过于浩扬等人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一直小心翼翼地以鼠妇虫开路，确保自己的安全。
他们一路上都把防火门打开，让光线能够透进楼梯间，虽然人们也准备了应急灯和手电筒等照明设备，但有一点天然的光线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一开始的时候才能听到下面的人在大声地叫喊着，协调着相互之间的行动，但他们的行动始终要轻便得多，等他们到二十楼的时候，就已经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而当他们爬到四十层的时候，下面的声音已经一点儿都听不到，只能透过楼梯的间隙看到下面的灯光，猜测一下他们到了什么楼层。
“其实这个地方挺不错的，地方大，视线开阔，而且光线也很好。”邱毅靠着一根柱子坐在地上，一边喘息一边说道。
三人休息的时候跑到了外面的大厅里，一整层都是打通的，只有中间几根承重的柱子稍稍遮蔽了一点儿视线，面积十分广阔。就于浩扬看来，拿来踢个室内足球什么的都足够了。
因为还没装修，混凝土毛胚让房间看起来有点暗，但靠近落地窗的区域依然感觉很好。
即使是阴雨天气，光线依然不差，走到窗边，周围已经没有任何高楼能够与这幢房子比肩，整个云山市都一览无遗。一直到几公里外的另一个CBD区域才能看到类似的高楼，但高度却远远不及他们所在的这幢房子。
于浩扬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看电影和电视剧的经验想象，这样的地方装修好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故事的主人翁站在自己豪华的办公室里，坐在舒适的椅子上，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看着天上的云彩，感叹着自己的人生……
可惜，它们永远也等不到自己被投入使用的那一天了。
这幢耗资几十亿甚至上百亿建成的房子将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在它崩塌之前的漫长岁月里，除了他们这么几个人，也许不会再有任何人再进入，也不会再有任何用途。
能够在一幢这样的建筑物上涂鸦，该说是他的荣幸，还是它的不幸？
“运点土上来，在靠窗的那些地方种点玉米、土豆、番薯什么的，再种点蔬菜，应该能养活很多人吧？”邱毅却用自己的设想把于浩扬的情怀打得粉碎。
“那倒是不错。”吕杰峰同样靠着墙坐在地上，懒洋洋地和他瞎聊着。“土也要炒一下吧？”
“肯定要炒！”邱毅说道。“这些地方都是封闭的，又那么高，外面的种子应该飞不进来，比我们那地方安全得多。我以前看过一部科幻小说，就是讲一座建在一幢楼里的城市，挺有意思的！而且，情况跟我们……”
“但水怎么办呢？”吕杰峰却问道。“占地就这么大一点，肯定接不到多少雨水，这么高的楼要从下面接水上来浇要累死人的吧？”
邱毅有些语塞，随后说道：“顶上那几层可以处理一下专门用来装水，如果怕不够用，拿个十层楼专门来储水也可以啊。只要做好防水，肯定没问题。我跟你们说啊，那本小说里面……”
“燃料呢？就算吃的东西全能在这栋楼解决，其他东西还是得从楼下运上来吧？你说的那本小说应该可以用电梯的吧？”
邱毅的话被噎在肚子里再也说不下去，而吕杰峰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学坏了。”邱毅幽幽地说道。
“你们嘲笑了我多少次，不能让我说你一次？”吕杰峰笑着说道。“你说吧，那个故事讲什么的？我其实挺感兴趣的。”
“不讲了！”邱毅却不满地说道。
“讲嘛讲嘛。”
“我们继续往上？”于浩扬问道。“你们精神这么好，应该休息好了吧？”
一路又休息了一次，他们终于爬到了楼顶，楼顶的空间同样很大，有一个复杂而又高大的金属结构，应该是用来避雷的装置，上面还有用来给飞机发警告信号的灯，而在旁边的空间，则有三个很大的水池和抽水设备，电梯设备，还有一些似乎是用来通风的管道和装置。在它们之间的空间里，见缝插针地装了属于三家不同公司的基站和配套的基站设备。
整个楼顶都被占得满满的。
“楼顶本来就有水池？”邱毅忍不住问道。
“高层建筑都有的。”吕杰峰强忍着笑说道。
“你小子耍我！”邱毅愤怒地说道。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高的楼，再高的水压也不可能把水压到这个地方，只能通过楼顶的水池二次加压。而且，消防肯定也要求有足够的水用来扑灭高层火灾，不然等着了火，消防车喷不到，云梯也够不着，难道楼里的人就这么等死？
于浩扬知道他们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发泄内心的不安，他摇摇头，走向天台的边缘。
整个云山再一次扑面而来，空旷无比，站在天台边缘，风变得很大，夹着雨水扑面而来，带来些许凉意。站在这里，就像是悬浮在了半空，天空中那些灰色的云彩也像是触手可及。
往下看，有种在飞机上眺望地面的错觉，所有东西都变得很小，不但能够看到他们的那幢房子，也能看到陈禹他们的那幢，刘景山他们的那个工地和女性们住的那幢酒店。
甚至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于浩扬的家。
蒙蒙烟雨中，那个方向稍稍有些模糊，带着些许酸楚，但已经没有了那种痛苦和彷徨。
“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驱动，于浩扬突然对着广阔的世界狂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