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萤火
第7章 萤火
“这破写字楼一层有这么大？”看着于珊珊画出来的草图，吕杰锋忍不住想骂人了。
“你回忆一下天台的大小，再看看地下车库的面积，一层起码有一千平米。”邱毅说了一句，然后便默默地计算距离。
“水管的长度绝对不够用！”他对于浩扬说道。“里面拐来拐去的，从楼梯间沿着走廊到她说的那个房间起码有六七十米！”
“中间可以想办法接一下。”
“万一漏气怎么办？按照她的说法，中间要拐好几个弯，还有门，在中间走的时候绊到什么东西把接头挣脱了怎么办？门关起来了把管子夹住了又怎么办？”
“那我们就这么见死不救吗？”于浩扬问道。
“她们在里面又不是马上就会死！”邱毅说道。“你也不希望让她们在路上出什么纰漏死了吧？既然要救人，那就一定要用稳妥的办法！”
“我起码可以憋气两三分钟。”于浩扬说道。“哪怕是走也能走到那个房间了。”
“我相信你可以，但她的图如果有错呢？”邱毅反问道。“如果她记错了某个地方，让你走错路，或者是你路上遇到了什么情况怎么办？如果哪道门在她出来以后被风吹得关上了打不开又怎么办？就算你能憋着一口气冲到她们呆的那个房间，你准备怎么把她们带出来？”
“邱毅！”他的话让于浩扬有些失望，在他看来，邱毅一直在找借口。他平时是很谨慎没错，但现在是谨慎的时候吗？
“我不想让你白白死掉。”邱毅说道。“你已经是我认识的最后一个人了。”
他的话让于浩扬愣了一下，随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他妈gay里gay气的，老子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知道哪儿有足够长的管子了！”吕杰锋这时候突然在旁边叫了起来，终于把这种感动而又尴尬的气氛给打破了。
“六七十米长的管子，怎么可能？”邱毅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你们跟我来！”吕杰锋兴冲冲地说道。
他带着他们跑到地下车库的消防水栓那里，把卷在里面的消防水带取了出来，但拉开一看，管子的长度依然只有二十米。
“靠！”吕杰锋忍不住骂道。
“消防水带好像是可以接的！”于浩扬说道。
几个人又跑去找其他消防水栓，令人愤怒的是，有的地方是空的，而另外两个有消防水带的地方，取出水带来一看，已经发霉变黑了。
他们试着把仅有完好的两根消防水带连在一起，伸展开，试着对着里面吸气，但并不成功。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卷起来，这些消防水带总是扁扁的挤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用来通气。
“管子的自重太重了。”邱毅一边尝试着用手改变管子的形状，一边说道。“它们根本就不是设计了用来输送空气的！”
“就算可以用来输送空气，肯定也不是这种用法。”于珊珊的声音在旁边说道。“应该是要用鼓风机的。”
邱毅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她。
“我想救她们，但我也不想看到你们出事。”她对邱毅说道。
邱毅感觉她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来。
“马上就天黑了。”于珊珊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到天台上去，喊话让她们别担心，然后再慢慢考虑怎么救她们。如果能找到足够长的绳子，可以先用绳子吊点东西下去给她们充饥，让她们保持体力。”
于浩扬和吕杰锋也感觉她有点不一样了，他们都惊讶地看着邱毅。
“你说的有道理。”邱毅最终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就开始行动？”于珊珊说道。“我们俩负责给你们照路。”
她不知道从哪辆车里找来了几个登山包，往里面塞了满满的水和吃的东西，自己背起一个，递给李佳桐一个稍小一点儿的，然后又和她一人提了两个应急灯。以女性的力量来说，这应该也是她们能够携带的极限了。
“那么……”
“我们每人抬两箱水。”于浩扬说道。“然后再背一个包，剩下的以后再说。”
“好吧。”邱毅表示同意。
一行人于是开始沿着楼梯慢慢往上爬。
楼梯很陡，而且很窄，几乎不够两个人一起往上爬。黑暗中，每个人都埋头向上。
于浩扬的体力最好，吕杰锋也不差，而邱毅刚刚爬了三层楼就累得不行，只能把自己的两箱水交给于浩扬，让他分两次抬到上层去。
李佳桐也气喘吁吁，不过好歹还能走，而于珊珊的体力看上去却意外的不错，几乎没怎么喘。
邱毅感觉很没面子，自嘲地说道：“看来我太高估自己了。”
“起码你没要我背你上去。”于浩扬说道。“已经不错了。”
“别他妈看不起人啊！”邱毅振奋了一下精神，站起来继续往上走，但他很快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第二次，而这个时候，于珊珊和吕杰锋已经走到九楼了。
“罗丽！刘姐！”他们听到于珊珊大声地叫道，但却没有听到回应。
“估计是离得太远了。”吕杰锋说道。“你还背的动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于珊珊态度有些冷淡地答道。“我自己能行。”
“李佳桐，刚才于珊珊问过你什么吗？”于浩扬低声地问道。
“她就问了我是怎么跟你们遇上的，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问了些你们的事情，觉得你们是什么人之类的。”李佳桐一边喘着气一边答道。
“她的脚看起来一点儿事都没有了。”邱毅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她装的？”于浩扬有些惊讶，压低了声音问道。
“也许吧。”邱毅累得脑子懵懵的，几乎已经准备放弃思考了。
“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柔弱一点儿，好让我们同情她，或者是对她放松警惕吧？你看吕杰锋不是就上当了吗？不过她现在好像觉得吕杰锋没什么用，所以懒得搭理他了？”邱毅摇摇头说道。“也许没那么复杂，不过我看她这个人没那么简单，大家都小心一点儿吧。”
李佳桐的表情有点震惊，似乎是不敢相信，于浩扬于是对她笑了笑：“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呵呵。”邱毅翻了个白眼，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往上走。
路过九楼的时候，他把应急灯从李佳桐手上拿过来透过防火门上的玻璃条往里面照了照。地上满是碎玻璃，可以看到每个楼层都有的那道玻璃自动门已经被砸了一个大窟窿。
“看到了吧？”他对于浩扬说道。
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他们才终于又回到楼顶，于浩扬只是稍稍有点累，但邱毅已经累得动都不想动了。
“罗丽！罗丽！”于珊珊的声音从天台的另一边传来，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人回应她，她于是大声地说道：“别担心，我已经找到帮忙的人了！你们好好地呆在办公室里别动！明天我们就想办法救你们出来！听到了吗？”
“救命！救命啊！”远处突然有绝望的声音飘过来，于浩扬犹豫了一下，往那边走过去，看到有十几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的那几辆车子顶上，疯狂地对他们这边挥着手。
周围已经是一片死寂，再也看不到任何活动的东西，只能看到满地尸体。
之前那些和他们一起被困在路上的人已经全都看不到了。
李佳桐用手捂住了嘴，眼睛又湿润了起来，于浩扬把她从天台边拉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们救不了他们。”他看着李佳桐的眼睛说道。“我们会尽力去救每一个我们能救的人，但我们救不了他们。他们离我们太远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佳桐一边哭一边用力点着头。“我只是……我只是又想起了我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不知道他们现在……”
“别想那些了。”于浩扬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把她抱在了自己怀里。“别想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好好地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也是我们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情。”
“嗯嗯嗯。”吕杰锋怪腔怪调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于浩扬看到他正对自己挤眉弄眼，李佳桐的脸突然红了，从于浩扬的怀里挣脱开，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到于珊珊那里去了。
“她在干什么？”于浩扬看到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剪刀，正在把一条裤子剪成长条，李佳桐和她说了几句话，便在她身边坐下，开始帮她整理那些建好的布条。
“说是要编一根绳子。”吕杰锋说道。
“她从哪儿弄到的裤子？”
“应该是那些车上的吧？”
“那剪刀呢？”
“应该也是吧？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于浩扬回头看了看邱毅，他还处于呆滞状态，不过比之前稍稍好了一些。
他怀疑那把剪刀应该一直都藏在于珊珊身上的某个地方，之前吕杰锋扶她的时候，她的一只手说不定就一直抓着这把剪刀。
还好吕杰锋没对她动手动脚……他看了吕杰锋一眼，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那点衣服应该不够吧？”他于是对吕杰锋说道。“你还有体力吗？”
“怎么？”
“我们再下去一趟？”
吕杰锋犹豫了一下：“行啊！”
两人和其他人说了一声，便腾空了两个大登山包，于浩扬提了一个应急灯，两人快速地往楼下走去。
这一次当然没有再抬水，而是把水拆开了放在包里，然后又在那些车子里找了一些毯子、衣服之类的东西，最后把所有应急灯都带上，重新往楼上走。
等他们回到天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气温也降了下来。
一轮满月斜斜地挂在天顶，月光照在天台上，比于浩扬想象的要亮得多。
于珊珊和李佳桐已经编织了一条将近四米长的绳子，不过之前带上楼的材料也全部用光了。
于浩扬把带上楼的裤子全部交给她，自己则把那些外衣毯子之类的堆在天台的楼梯间里，铺成地铺。
有点硬，睡起来肯定不舒服，但总比睡着地上强。
“睡在车上肯定舒服多了。”吕杰锋说道。
“我宁愿睡在高处。”于浩扬说道。“万一那些毒气慢慢地弥漫到地下室里，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说的对！”他只是随口一说，邱毅却认真了起来。“我们应该尽可能把用的着的东西先搬到二楼，然后再慢慢往上搬，地下室太危险了。”
“地下室周围应该没那些植物吧？”短时间里爬了两次十二楼，吕杰锋实在是不想再当搬运工了。
“但有通风孔，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通风孔要是藏在绿化带里那就完了！”邱毅说道。“而且，停电之后抽风机也停了，即使毒气没蔓延下去，人长时间在那下面说不定也会因为缺氧晕倒的。”
“那我们再下去一趟？”于浩扬于是说道。即便是他也有点不太想再爬一次楼梯了。
“应该不会那么快。”于珊珊在旁边一边对着月光继续裁剪裤子一边说道。“那些植物释放的毒气应该是有范围的，要不然下面那些人早就死了，不可能挨到现在。要是毒气会无限蔓延，那我也早就死了。”
“但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于浩扬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些人也许是已经累了，彻底绝望了，于是放弃了呼救。
但车灯已经亮了起来，说明他们还活着。
于浩扬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他们的事情，思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们已经在那个地方被困了一整天，干渴，酷热，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不知道那看不见的毒气什么时候就会蔓延到自己身边。
束手无策，无路可逃，只能等着死神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那种绝望，简直无法想象。
如果换成自己，也许早就已经承受不了精神崩溃了吧？
“你们觉得如果他们憋着气，能跑到我们这里来吗？”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问道。
“路上都是车，还有那么多尸体，那么多电动车。”邱毅摇了摇头。“就算他们敢拼，也应该往距离他们最近的楼跑。”
“白天有人跑过，但没有成功。”于珊珊说道。“起码我没看到有成功的。”
天台上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你觉得毒气的有效范围是多远？”过了一会儿，邱毅突然对于珊珊问道。
“看植物的大小、室内还是室外，有风没风，还有房间的大小吧？”于珊珊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个弧度。“怎么？想考考我？”
“我只是想找个人探讨一下。”邱毅说道。“你们之前在房间里是怎么做的？”
“我们把毛巾和衣服用水浸湿了塞在门缝里，然后把窗户全打开，尽量坐在窗边。”于珊珊说道。
“很有道理啊！”邱毅本能地去摸手机，然后才想起来，网络早已经断了好几个小时了。
“这些东西消防培训都说过。”于珊珊摇摇头。“没什么新鲜的。”
“那边有灯！”李佳桐突然惊讶地说道。
几个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只见距离他们大概七八百米的一幢居民楼里，有微弱的，隐隐约约的光线亮了起来。
“蜡烛？”吕杰锋猜测道。
“还有其他人吗？”于浩扬围着天台走了一圈，四处寻找着，却只看到很少的一些光点，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在这片巨大的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就像是萤火虫的微光。
“只有这么点人活下来……”吕杰锋叹息着说道。
“还有这么多人活着！”于浩扬却说道。“把应急灯给我！”
“干什么？”邱毅问道，但还是把应急灯递给了他。
于浩扬把射灯打开，对着每个有光线的地方用力地晃动。
“这个时候他们也一定在像我们一样四处寻找灯光。我们应该让他们知道，这里还有人活着！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