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格

在有月光的时候，天宇薄明，天幕也被抹上浅浅淡淡的月白色。

陈自景提着碧落黄泉刀，站在山道上，他面色冷淡，浑身是血……不过不是自己的血，是方才那群凶徒的。

“可惜了，鬼市已经结束，这二百两灵银花不出去了。”

将从尸体上摸出的银票收起，陈自景清理好现场，把火把扔在地上，静静看着火舌舔舐着地面，将尸体吞没。

而后他找了处山泉，把身上血迹洗干净，便回到东明卫府邸。

把寝室的门关上，陈自景拿出个铁盒，放在桌子上。

将铁盒打开，里边放着把梅花袖箭。

【梅花袖箭-广寒】：七品机关术造物，定位暗器，袖箭主体由八品天材月陨铁锻造，箭矢由七品天材月陨铁精锻造，制造者为丙境墨家从者-苦宁大师，可以无视丁境内绝大多数修行者的防御手段，包括且不限于炼气士的护体法力、武夫的横练武学、儒家从者的浩然正气……为单发袖箭，且发射无需法力、内力、心力等，只需手动按下即可。

定价：五百两灵银

注释：满装为十二枚箭矢，如今只剩三枚。

袖箭通体灰白色，表面勾勒着月纹，看上去端庄雅致。

箭筒跟小臂等长，筒顶有盖，连于筒身。

筒盖的中央留着一个小孔，是用来装配箭矢的，箭矢的箭杆短轻，箭镞较重；可暗藏在袖中的特制箭匣中。

将袖箭放在手中端详片刻，陈自景又从铁盒里拿出半截弓弩，将袖箭组装在上边，就变成了完整的弓弩。

这便是墨家机关造物的神奇之处，卸下来能当成袖箭使用，搭配上托把便能组装成弓弩，虽然箭矢的威力降低了些，但是攻击距离却扩大到百丈左右。

这也是陈自景选择购买这袖箭的理由，弥补上他远攻的不足；而且平常还能将袖箭藏于手中，留作底牌。

虽然只有三次出箭的机会，但这可是七品的机关造物，丁境内基本没有修行者能挡得住袖箭的攻击。

这三枚箭矢，可能就是三个脏腑关武夫，或者服气境九层炼气士的性命。

虽然说五百两灵银有点贵……但这种能当作底牌的东西，可遇不可求，用的好就是三条命；而且还有组装成弓弩的妙用，陈自景思索后还是将其买了下来。

购买袖箭的灵银，有部分来自青狼寨张山等山匪；还有部分来自售卖那张九品血怒阵的阵图。

因为当天山匪跑了很多，血怒阵阵旗基本都是缺漏的，只有个阵图核心，卖不了多少灵银。

也就五百两。

是的，阵法就是这么贵。

血怒阵还是九品阵法中最没含金量的那类，如果换做东明卫的困妖阵，单阵图而言，那价格估计还能翻个倍。

除了广寒袖箭，陈自景还买了几本内功跟刀法，补充进山君观想图中，将白额侯经、崇虎刀术的品级完善至后天一流武学。

就是没有在鬼市中找到先天级别的武学，让他有些可惜。

把玩过后，陈自景将袖箭拆下，藏进袖内。

这两天陈自景在鬼市周围转悠，并没有多少收获……毕竟那天大多数山匪都逃走了，他的模样想来是被流传出去，那些凶徒在看清是陈自景后，还没等他动手，转头就跑。

第二天空手而归，第三天陈自景学聪明了，他在脸上蒙着黑布，找了半天，才有十来个抢劫的倒霉蛋撞上来，好好将虎煞补充了一番。

除去购买广寒袖箭跟功法的灵银，他身上现在还剩五百多两灵银。

陈自景语气莫名道：

“这灵银怎么越花越多？”

“果然我还是有赚钱天赋的……呵呵。”说了个自己都不觉得好笑的笑话，陈自景将铁盒收起，转而拿出剩下的那枚玲珑钥匙。

望着手里的玲珑钥匙，陈自景陷入沉思。

天地钱庄说这枚玲珑钥匙对应的玉盒被韦澈买下，留着自己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存放在天地钱庄里，玲珑钥匙只能是一次性用品；虽然安全性高，但想存取太过麻烦，所以只适合长期储存。”

“这说明韦澈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存放，但是又得经常取出；自己藏着又不放心，所以才买下玉盒，要知道这玉盒价格可是不低的。”

陈自景自顾自的分析着，玉盒的构造是由墨家大师设计的；除了用玲珑钥匙能打开，剩下便只剩用外力强行摧毁这个办法。

所以天地钱庄推出四等玉盒，分别对应甲乙丙丁四境。

假设是第四等的玉盒，那丁境的修行者中没人能以蛮力将其破开，其他三等玉盒也是，以此类推……总之就是安全性很强。

去天地钱庄问的时候，那富态老翁是这样拍着胸脯跟陈自景保证的。

而且如果是被外力强行打开，玉盒还会自毁……主打的就是一个玉石俱焚，里边的东西除了使用者自己谁也看不到。

“是经常要使用的话，那韦澈会把这个玉盒藏在哪里呢？”

陈自景托着下巴，喃喃自语，“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放在……自己卧室？”

……

天空早起了黑云，漏出疏疏几颗星，风浪像饕餮吞吃的声音，白天堆积的云层，这时候全消化在更广大的昏夜里。

陈自景推开韦澈居住的院落，因为许久无人居住，地面上铺满落叶，看着有些孤寂。

本来这里的院落都要分配给郡城来的那些百户，但是因为那次幽山围剿的失败，导致大半东明卫战死，剩下的那些都住在西阁楼，这里也就闲置下来。

拿着找侍卫借来的钥匙，他打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房间阴暗，点起烛火，昏黄的光亮顿时沁满整间屋子。

环顾四周，陈自景发现这里很干净，应该是被侍卫整理过了，所以看着很新。

他走上前，翻找衣柜床底，但都一无所获。

“不可能啊……我问过侍卫，韦澈从加入华阳县东明卫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陈自景看着干干净净的衣柜，“难道玉盒被打扫的侍卫拿走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反应过后，像玉盒这种极为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就放在衣柜床底……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这房间里有暗格。

走到门口，陈自景蹲下身，从地砖开始敲起，沉闷的声音传来，说明底下是实心的。

陈自景没说什么，他很有耐心，继续往下敲着。

半个时辰后。

将整间屋子的墙壁全部敲了个遍，他终于在东南角床榻的底下发现端倪。

陈自景伸出右手，敲了敲地面。

咚咚——

传来的空灵声音，说明这底下还有空间。陈自景面露异色，手掌攀附在那块地砖上，仔细地摸索着。

忽然像是按到机关，地砖发出脆响，开始逐渐下沉。

片刻后，地砖停止动作，露出藏在其中的玉盒。

将玉盒拿出后，陈自景拍干净身上的灰尘，拿出剩下那枚玲珑钥匙，放进卡槽中。

玉盒打开，放在里头的是三四本泛黄的线状书册。

陈自景将其全部拿出，随手拿出一本翻看。

【壬寅年三月初七，天晴】

城西李家的李元亨，在四日后将会前往东山县游玩，我得抓紧时间。

李三顾，我看你是要灵银还是要自己的儿子。

【壬寅年三月十一，小雨】

李元亨被我抓住了，只是把刀架在脖颈，这个怂瓜把他们家那些破事全部抖出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李三顾最终还是选择用灵银将李元亨赎回去。

但他不知道，他们李家的把柄已经落在我手上了……李三顾，你当初用下三滥手段将我们韦氏商铺弄破产，害的韦家骨肉离散，家破人亡，使我沦为乞丐，如今定要你好看！

陈自景翻看着手里的线状书册，这大概是韦澈的日记。

不过好像只有前几页是日记，他刚刚粗略看了几眼，后边好像是类似账单的记录。

“韦澈这经历，跌宕起伏，还挺热血。”

“被奸诈小人害得家破人亡，沦为乞丐；人生最落魄之时，偶得奇遇，从此否极泰来，青云直上，不仅学得一身武力，还加入东明卫……妥妥的主角模板啊！”

陈自景忍不住感慨道，韦澈之所以能从乞丐摇身变成为东明卫，想必肯定是因为那《炎焱拳》跟《龙食蛟元阳肉身篇》的缘故。

这般想着，陈自景低头，继续看下去。

【壬寅年三月十四，小雨】

我拿着李元亨给我的证据，来到李家，准备好生羞辱李三顾一番，然后便将这些证据交给官府，让李三顾这狗杂种去享受牢狱之灾！

哈哈哈哈，想着就爽！

【壬寅年三月十五，大雨】

我没有将那些证据交给官府……李三顾跪在地上朝我磕头，说只要我肯放过他，日后每月都会给我二十两灵银，以作报酬。

他还可以跟我联合，抓住华阳县其他大族的把柄，这样我每月都能拿到百两灵银！

李三顾说得对……我出身贫苦，即使是百户，每月也只有十两俸禄，根本不够我修行武道所用，李儒他们皆是出身大族，如果始终这样下去，我只会被他们远远甩开。

【壬寅年四月初一，大雨】

我将李三顾杀了。

想起爹娘的死，我还是不能放过他。

李家的家产虽然大部分被官府收走，但是我也拿到不少，足够我修行一段时间了……但是日后便再没有灵银入账了，或许李三顾所言，我可以去尝试一下。

这群豪绅大族，底子总是不干净的；就算是干净的，我也能让他们变成不干净。

【壬寅年四月十三，大雨】

城西陈员外杀妻的证据被我找到，被威胁后，他愿意每月向我交纳十两灵银。

【壬寅年五月十五，阴霾】

城北王家把柄落在我手里……哈哈，他们还不知道这正是我设下的局；王家愿意每月向我交纳二十两灵银。

陈自景啧啧称奇。

韦澈这小子，看着老实，没想到背地里干这种事。

剩下两本线状书册，记录着华阳县各家干的肮脏事，还有韦澈找到的证据；再往下便是交纳灵银的账单来往，偶尔韦澈还会写几句话，当成随笔。

陈自景算了算，每个月，韦澈都能从这家豪绅大族里敲诈到将近二百两灵银；但是偶尔他也要帮他们解决些麻烦。

不是没有人想反抗，但是韦澈实力增长的很快，针对他的计划全都失败了……然后这些人就被韦澈弄进大牢里，死得死，疯得疯，杀鸡儆猴。

陈自景点头：好的，现在这些证据是我的了。

每月多二百两灵银入账，这让他很高兴。

继续看下去，时间便来到陈自景加入东明卫时，他还看见韦澈对自己的评价。

【癸卯年九月二十，天晴】

城西云记商铺大掌柜交纳十两灵银；今日东明卫有旗卫加入，结果是个走后门的腌臜货，白高兴一场。

陈自景：……

你小子死的好。

【癸卯年九月二十四，阴霾】

华阳县西南那几个村落周围有尸僵出没，百姓可能会有危险。

杜千户将调查此事的任务交给我，但待我准备出发时，杜千户又私下拦住我，说这事我不用管了，他会让高运去。

我觉得杜千户是看不起我，但我会向他证明，我才是华阳县东明卫中最有能力的那个；所以我决定自己去调查，定要在高运之前完成任务。

【癸卯年九月二十五，阴霾】

我来到西南的山雾村，这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尸僵数量已经有些多了。

经过两天的调查，我发现了这背后……是有人在搞鬼！

【癸卯年九月二十八，阴霾】

我回到东明卫府邸，在卷宗里找到了些许踪迹，是江南地区的太平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癸卯年九月二十九，阴霾】

我准备再出发去山雾村查看，但是有个很可怕的发现。

希望我猜错了吧。

我必须要要小心……杜其卓！

看到这里，陈自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韦澈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心杜其卓？

杜其卓，有问题？

……

正当陈自景陷入沉思之时，他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陈自景下意识转身，只见杜其卓正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笑容。

他眼睛深邃，仿佛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温声问道：

“陈百户你大半夜不睡觉，在韦百户的卧室里……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