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春雨楼
葛夫人脸上的表情骤然碎成了许多片，她跪在床沿，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放在葛乐菱的鼻子前，好一会，才终究是接受了葛乐菱已然离世的这件事。
她替葛乐菱捻了捻被角，仿佛孩子还活着一般。
然后，葛夫人缓缓起身，猛地用头朝床柱子撞了过去。
这是存了死意。
两个大理寺官兵及时将人救下，葛夫人眼里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了，那里面一片死寂，仿佛她的灵魂，也已经随着葛乐菱的离开而消散了一般。
这场面着实令人唏嘘，未殊不忍再看，转身走了出去。
紧跟在她身后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裴青陆，一个则是葛志生。
后者开口叫住未殊：“姑娘……”
她停步回身：“葛大人还有何事？”
然后便听到葛志生问道：“葛府中的煞气，如今可是化解了？”
未殊一怔，想不到他此时竟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件事，冷冷地勾了勾唇，并不作答，继续往外走去。
“诶！诶！未殊姑娘？未殊姑娘——”
葛志生的声音还在后头追着，未殊不得不加快了脚步，直到离开葛府，才缓了下来。
星月渐渐隐去，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她始终感觉身后有一道绯色的身影在不紧不慢地跟着，但有了上次棠花巷的那次哑巴亏，未殊这次并不敢轻易开口，直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忍不住停步回身。
“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又是同样的一句问话，但这次裴青陆却没有否认，说道：“本王饿了。”
未殊疑惑道：“王爷饿了去吃饭便是。”
她抬手指了指左手边的酒楼，热心推荐道：“听说这春雨楼的烧鸡十分有名，王爷可以去这吃。”
裴青陆的视线顺着看过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的确不错。”
未殊松了口气，便道：“那王爷请慢用，我先走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便被人从身后拎住了衣领，少年疏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王不喜欢独自用饭，你陪本王一起吃。”
然后不由分说，便将未殊拎到了春雨楼里。
时辰尚早，春雨楼其实并未开门迎客，但裴青陆显然是这的常客，春雨楼的小二一见到他便小跑着上前招待：“王爷好久没来，雅间一直给您留着呢。”
说着便笑容满面地将人引到了二楼雅间，进入雅间后，裴青陆这才松开了手。
未殊本来不愿意和他一同用饭，但当她看到窗外的江景与远山时，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这画面，与金箔书笺上写过的一模一样。
【春雨楼不仅烧鸡好吃，雅间的景色更是一绝，更重要的是，仅此一间。】
未殊十分确定，这便是那人笔下提及的那间雅间。
见她傻站着，裴青陆挑眉道：“坐啊，难道你还想站着伺候本王？”
未殊回神，眼中是还未消散的迷惘：“春雨楼的雅间，平日都有谁会来？”
裴青陆唇角的笑容一滞，垂眸斟茶作为掩饰，语气倒是听不出端倪：“那可多了去了。”
这话他撒了谎，春雨楼的雅间，素来只为玄祁王一个人留着。
但未殊并不知道，恍惚地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给那人讲完她自己做叫花鸡之后，那人回过来的书笺上说，有机会一定要带她来尝尝春雨楼的烧鸡，赏赏这窗外江水远山的美景。
如今她已经来到了春雨楼，而那人又在哪里？
裴青陆将茶盏推到她面前，而后也望向远处的山，漫不经心地问道：“在想什么？”
未殊正巧渴了，也不跟他客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淡淡道：“没什么，这景色真美。”
她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少年的脸上，只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眸子比天空还要深邃，里头泛着一点点淡蓝的光。
未殊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似乎这才是真实的裴青陆。并不张扬，暗藏着不为人知的锋芒。
她眼神直勾勾的，令人难以忽视，少年终于是转过头来，见少女脸上闪过片刻怔然后，又勾唇一笑：“怎的？本王的美貌令未殊姑娘都看痴了？”
不要脸！
未殊心中暗骂一句，连忙收回了视线，并且否认了刚刚自己心中产生的念头，荒谬！这人明明还是这般吊儿郎当，哪里又像是个藏得住深邃的人？
来得太早，整个春雨楼里，都只有他们这两个顾客，小二先送了茶点上来，同裴青陆解释了一番：“食材刚送到后厨，还请王爷和姑娘再等等。”
裴青陆微一颔首，并未为难他。
等到天光都亮起，菜才一道道端了上来。
满满一桌子精致的菜肴，令未殊只觉得，作为早餐简直丰盛得有些过分。
裴青陆不动声色地将烧鸡往她面前一推：“这鸡太柴，本王不爱吃，你吃吧。”
是吗？她怎么记得这烧鸡是招牌菜来着？
未殊疑惑地看他一眼，便好奇地先尝了一口，立刻便断定裴青陆是在胡说八道。
“不柴啊，这鸡分明肉质细腻，火候恰到好处，哪里柴了？”
裴青陆神色未动地扯道：“是吗？那本王记错了，可能是太腥了。”
未殊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同他乱扯，专心致志地大快朵颐了起来。
裴青陆见她两颊塞得鼓鼓囊囊，与平日清冷的模样大相径庭，忽然无声地笑了。
他想象中的未殊，就应该是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
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在二楼都能听到各个小摊贩的叫卖声。
未殊吃饱了，趴到窗框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们，百姓们都在为了生活各自奔走，这样的烟火气让她安心。
陈肃找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二人在窗边并肩而立的画面，虽然极为相配与唯美，但他还是不得不出声打扰：“王爷——未殊姑娘——”
见除了二人之外，还有许多百姓朝自己看了过来，陈肃这才意识到，有些话在大街上喊并不合适，于是讪讪一笑，又噔噔噔跑上了楼。
几日间，不仅找到了柳眉昭，也找到了杀害葛莹儿的凶手，他整个人都容光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