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白寻拍了拍唐免的后背：“跟我回去吧。”
唐免听了这话，瞬间止住了哭声，手渐渐松开白寻的衣裳，找了方手帕擦脸。白寻看着她把脸抹的越来越花，于是忍不住道：“你要不弄点水洗洗吧，反正我也见惯了你没上妆的样子。”
唐免摇摇头：“你走吧，一会被人发现了。”
白寻愣了愣：“你不跟我一起？”
唐免又摇摇头：“你走吧。”
白寻突然看见了床头放着的凤冠霞帔，底下的嫁衣极其华丽。他看了只觉得刺眼，于是指着那堆东西问道：“是为了这个么？”
唐免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被胭脂水粉抹花了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着白寻，一语不发。
白寻见她这幅死样子更生气了，但这些年带孩子，他的脾气也被磨得光滑了不少。于是他蹲下身子想去拉唐免的手，却被唐免躲开了。
他也不在意，手于是放在唐免的膝盖上道：“跟我回去吧，我们夫妻七年的恩情，难道比不过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么？”
见唐免无动于衷，他又道：
“阿英和阿桑小的时候，整天喊着要娘亲，木槿每次看了都抱着他们一起哭。现在他们长大了，为了有一天能找到你，阿英拼命地修炼，从十三岁就开始辟谷，二十岁就不再睡觉了。每天白天练习仙术和剑法，晚上打坐调息，就连我这个当爹的都看不下去。
“阿桑，现在越来越像你，有的时候连木槿都有点恍惚，好像你回来了一样。其实她小的时候就像你，每次我看见她，都想起那年你坐在墙头上，脸圆滚滚的像个小豆包……”
白寻说着说着就哭了，唐免眼圈也红了，听到阿英这么拼命，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白寻伸手去给她擦了，接着道：
“有一次我听见她和她哥哥撒娇，说，她已经不记得娘亲长什么样了。后来有一天木槿说她长得像你，她就经常跑去照镜子……”
唐免忍不住“腾”地一下站起身，背对着白寻，带着浓厚的鼻音道：“你别说了，我不会跟你走的。再过两日便是我大婚，从此以后，我与你再无干系了。”
白寻也站起身，问道：“就算你不看在我的份上，也该看在孩子的份上，若你嫁给那个什么麒麟族的小子，还如何能和孩子们相认？”
“凡间的事，就当在凡间了结。你让他们修仙，延长他们的寿命也都好说，可凡间的缘分，任谁也无法重新再续。若你聪明，此刻便当离去，以后过点安生的日子，别再存什么不该有的妄念。”
白寻听了这话，简直难以置信。于是他一把拉住唐免把她转过来：“你什么意思，过去种种皆不作数了是么，连孩子也不要了是么，你就那么想嫁进麒麟族，怎么，我一个小妖精配不上天族公主了是么？”
唐免使劲打掉他的手，怒道：“你想做数，如何做数？我与他的婚约早在认识你之前就定了，难道我要为着你，就毁掉两族的婚约么？”
“可你根本不爱他！”
“当初我不爱你不也一样嫁了么？”
白寻听了这话，整个人傻在原地，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可是……可是后来……你……”
“后来，后来不也是你一厢情愿么？我父母的命捏在你手里，我又能如何？”
白寻此刻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闷，他嘴唇哆嗦着问道：“你从来，一点都没喜欢过我么？”
唐免不说话。白寻点点头：“好，好得很。当初我是皇帝，你迫不得已嫁给我，如今呢，你怎么就心甘情愿嫁给这个小子，他也捏着你父母的命吗！”
白寻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唐免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就回答道：“我是天帝的女儿，这是我的宿命。”
白寻气笑了：“你爹让你嫁谁，你就嫁谁，是么？”
唐免不说话，白寻就这么气哼哼地盯着她，过了半天终于还是点点头：“唐免，你好得很。从今天起，你我二人再无瓜葛，你自做你的娘娘，我便在人间逍遥，过去种种，权当我一片真心喂了狗！”
说完，他变回原身，顺着柱子上了房梁，从房顶的洞口窜进浓浓夜色之中，屋子里又重新归为平静。唐免缓缓地蹲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下去。
白寻出来之后直奔紫云宫，司命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就知道你此行不会成功，定然要来找我抱怨一番。这不，我叫人备了点酒菜，就算给你解忧。”
白寻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你怎知我就不会成功？”
“此事想也知道，她若真想跟你走，早就回去找你了，何苦拖到如今？这都三百年了，当年那点情分，对于一个活了千年的女仙来说，也就是转瞬之间，能记得你是谁就已经不易了。”
司命一边说，一边给白寻倒了一杯酒。白寻一口气喝了，胳膊拄在桌子上，手捂着脸道：“她说她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司命又倒了一杯，白寻又端起来一口气喝了：“我特么这么多年，犯的是什么贱，何故要为了这么一个没心肝的女人苦熬这么多年？”
司命又给他倒了第三杯，他伸手端起来刚想喝，被司命拦住了：“我这可都是四百年前打琼华仙子那讨来的枫林晚，存了这么些年都没舍得喝。要是像你这么牛饮，那你趁早回你的雪山喝雪水去吧！”
白寻于是把杯往桌子上一摔：“小爷我喝你点酒怎么了，当年小爷也是万花丛中过，凡间的青楼妓馆，哪家的花魁没让我做过入幕之宾？花楼里最好的酒，都得紧着小爷我，皇上来了也得等着小爷尽兴了才行！”
于是他一扬脖又喝干了一杯：“自从认识她，小爷我当过宠物，我为了她四处求人，我特么还为了她跑皇宫里演戏！她失踪以后，老子还要带孩子，连笑都不敢随便笑，就为了将来见面能给她个交代。
“她呢，躲在天宫三百年不露面，老子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她说让我别存不该有的妄念。老子怎么就妄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