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判官知道眼前这个人此生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于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劝慰道:
“你也莫要难过,即便她回不来了,可你们在尘世还生了两个孩子。就算是为了她,你也得把他们好好教养长大。六界虽大,可也小的很,若你二人有缘,说不准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白寻听了,眼泪流了下来。他突然觉得心被什么东西揪着,连喘气都扯得生疼,于是他蹲下身,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衫,眼泪鼻涕齐齐地流下来,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哀嚎。
判官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哭,阎王在殿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生怕是被白寻揪着一起跳了三途河,于是赶紧过来找。他大老远就看见白寻蹲在地上,于是一路小跑过来,站在判官身边,悄声问道:“怎么了?”
判官用手指指白寻,也悄声回道:“我都告诉他了。”
阎王了然地点点头,看着他蹲在地上哭,总觉得心里也跟着难受,眼睛也开始发酸。于是他转过头不敢看白寻,小声对判官说:“这也是个痴情的妖。”
判官把他搂过来,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我何其幸哉!”
白寻终于哭够了,判官和阎王过去扶他起来,却被他拒绝了。
他埋着头在岸边坐了好一会儿,把脸就这么往衣衫上蹭了蹭,然后站起身来,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多谢二位,白某叨扰多日,改日再登门致歉。今日家中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然后他便强撑着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盯着肿得核桃似的两只眼睛,离开地府,一路回了雪山。他先是把唐免的那具尸身在雪山上找了个地方埋了,然后回了山洞。
木槿见他回来了,一路追问唐免的下落,可是问他什么他也不答,于是木槿只好先给两个孩子解开了昏睡穴。
两个孩子醒来,看见床前站着两个奇奇怪怪的人,于是便问道:“你们是谁,我爹爹和我娘亲呢?”
木槿于是上前哄道:“两位小殿下,奴婢是木槿啊!”
阿英看着她直挠头,阿桑倒是叫了一声:“木槿,你眼睛怎么变成红色得了?”
阿英还在挠头:“你不是木槿,木槿比你老多了!”
木槿失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当然是木槿,要不然,怎么知道你是阿英,她是你的妹妹,叫阿桑呢?”
阿桑此刻已经伸出手,要木槿抱抱,阿英也相信了,于是扯着她的衣裳问道:“木槿木槿,我娘亲呢?”
木槿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转过头去看着白寻。白寻伸手去拉阿英,却被阿英躲开了:“你是谁?”
“我是你爹爹。”
“你骗人,我爹爹跟你长得不一样!你骗人!”
木槿赶紧解释道:“阿英,他就是你爹爹,这是你爹爹本来的样子,跟之前当然不一样。”
阿英又懵圈了,于是又开始挠头:“爹爹本来的样子?爹爹为什么会有本来的样子?”
“因为你爹爹是神仙啊!”
两个小娃娃惊讶地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得溜圆,嘴里发出可爱的小奶音:“神仙?神仙!神仙!”
阿英突然一把拉住阿桑:“等等,你……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爹爹?”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阿英又开始挠头,挠了两下然后道:“你说我们俩大名叫什么?”
在阿英的印象里,大名难记得很,到现在他有时候还会说错自己的大名。因此他觉得,能完整的叫出他们俩的大名的,这世上就只有爹爹和娘亲了。
“你叫白克容,你妹妹叫白笑言,都是我取的。”
阿英这才开心地抱住了白寻:“你真是我爹爹啊!”然后转头去看阿桑:“阿桑阿桑,我爹爹是神仙!”
“我爹爹也是神仙!”阿桑高兴地在木槿怀里动来动去,一瞬间好像忘了娘亲的事。
两个孩子高兴了一会,突然问道:“娘亲呢?”
白寻还肿着的眼睛又红了,他伸手摸了摸阿桑的脸蛋,然后道:“娘亲……她回她自己的家去了。”
“那,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你们长大,她就回来了。”
“啊?好久啊!”
“是啊,”白寻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但他不能在孩子面前哭,于是他强忍着道:“所以你们要快点长大,等你们也变成神仙,到时候娘亲就会回来了。”
两个孩子都没有哭,白寻心里还有点欣慰。这两个孩子被他们的娘教养得极好,性情活泼,凡事都不往心里去,从小就不娇气,性格直率可爱。
白寻想着,如今有他们在身边,他总算能撑得下去。或许真像判官说的,做妖的寿命太长,六界说大也不大,千年万年的活下去,说不准哪天,真的就找到了。
木槿把白寻拉到外面,找了个孩子们听不见的地方问道:“公子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姑娘她到底去了哪里?”
白寻眼睛望着别处,尽量克制着道:“她……她是天界的谪仙,如今历劫完了,神魂归位,回天界去了。”
“那我们去天界找她。”
“找不到的。连阎王都不知道她是谁,她的身份在天界只有天帝知晓,如今,只有我们慢慢去找了。”
“可是天界,我们虽然能混进去,可要在里面查访一个身份保密的女仙,又如何能查访得到呢?”木槿突然眼前一亮:“不过有两位小殿下在,我家姑娘定会回来的!”
白寻僵硬地笑了笑:“也许吧。神仙下凡历劫,归位之后是否还记得人间事?就算记得,自她归位之日起,到如今已经六日,为何连个消息都没有?”
木槿也沉默了。她虽然伤心,但她觉得只要唐免还活着,就终有见面的那一天。
所以她只是难过了一阵,然后道:“公子,两位小殿下年纪尚小,今日虽然不哭不闹,也只是没明白当下境况而已,日后吵着要娘亲的时候还多着呢。公子且打起精神,把两位小殿下教养长大,让他们起码修成个地仙,日后活在世上千年万年,不怕找不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