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棋子
温知言原本有些迷迷朦朦,听到这话的瞬间像是后背遭受狠狠一击,在自己意识到之前,温知言已经贴近了门口,将他们的话听得更仔细。
“宋公子吩咐的,老奴依然是照做,只是公子您也知道,我醉听风是做生意的,每月养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不能用的姑娘,还找人伺候她,实在是……”
宋柏青用温知言从未听过的严厉语气,威胁那老鸨:“你若是敢让她出去接客,小心脖子上的脑袋!上边不会放过你的。”
“是,是……老奴自然不敢。只是宋公子,您也问问上边儿,这人我究竟是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两个多月前大半夜,您把她送我这儿来,还让我陪您演戏,我寻思顶多十天半个月呢,这一瞅多久过去了?我不能总白养吧!”
“上边儿的消息你也敢打听?”
“老奴……”
“让你做你便做,若敢走漏半点风声,坏了上边的大事,这生意你也不要做了。”
“瞧您这话说的,姑娘在我这儿住了这么久,我除了一开始按照您的吩咐折腾了她几天外,后面不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别的姑娘打听起来我都说她被人花大价钱包了,半句别的都不敢多说!”
老鸨很是委屈,偏偏宋柏青不接这句话茬,她只好自己又道:“您也记得和上边儿提提我们这儿,不能让老奴白辛苦不是?”
房间内安静下来,温知言以为宋柏青不会再说什么,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宋柏青冷冷道——
“不会让你白养太久,等事情结束了,她随你处置。”
一句话让温知言在这夜里坠入冰窟。
她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想要赶紧离开,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或许她会崩溃。
但脚仍然定在原地,温知言听到老鸨用惊喜的语气问:“宋公子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她只是上边的一颗棋子罢了。这段时间好好养着,莫要伤了她。”
“我保证把她养得水嫩白灵儿的,姑娘那身段那模样,以后不少给我们醉听风挣钱。
“日后若无事,不要随便找我。”
温知言听到二人话题马上要结束,立马将鞋子脱下来拎到手里,逃命般地逃回了她曾认为专属于自己的那间包厢。
她面向墙面,不多时便听到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宋柏青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温知言听到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静静地躺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后,才侧过身来,单臂搂住了温知言,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宋柏青的呼吸逐渐均匀起来,睡脸安详,在他怀中,温知言睁着惊恐的眼睛,久久无法入眠。
她几乎睁眼到天亮。
宋柏青起身时,温知言假装没睡好,将头埋进枕头中,哼哼唧唧不愿起床。
“昨日还嫌我陪你时间不够多,今日我得空陪你,你又起不来了。”
宋柏青无奈地将温知言从被子中捞起,温知言怕睁眼便被他看到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只得紧紧闭着眼:“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昨晚没睡好吗?眼下怎么乌青一片。”
温知言含糊道:“似乎做了噩梦,梦到了母亲妹妹她们……”
话题来到这里,宋柏青知趣地不再往下问:“我不闹你了,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回府温书,改日再来看你。”
“唔,好。”
温知言又把自己埋进床榻中,怕被宋柏青看出端倪,又道:“你早日来。”
“好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
宋柏青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帮她掖好被子,转过头,眼底只有一片冷意。
温知言听到他彻底离开,憋了一整晚的眼泪才敢流下来。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
一夜间失去所有亲人的温知言再次遇到宋柏青时,以为自己遇到了新的仰仗与依靠。
同样也是一夜间她的美梦被打碎,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成为她的仰仗与依靠。
那天,温知言找老鸨要了很多纸张。
老鸨有些不想给:“玫瑰姑娘要这东西做什么?我们醉听风哪有这种舞文弄墨的劳什子。”
温知言笑笑:“妈妈,公子喜爱诗书,我想多练练字,多写写诗,说不定能作诗献给公子。”
老鸨脸上露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姑娘若想取悦那位公子,应该躲在床笫之事上想想办法。”
“楼里多的是会在床笫之事上想办法的姑娘,但会作诗的姑娘可少有,要想让客人们长久地将钱花进来,出了床笫之术外,也应该多想想每个客人的特质,他喜欢什么,尽量地投他所好才是。”
这话倒是让老鸨沉思了一会儿,问:“姑娘怎么知道这些的?”
“自然是我自己琢磨的呀。”
温知言的神情不似作假,老鸨自然也没有细想,只觉得有道理:“今日我让人去外面的铺子上买些便宜的笔墨,姑娘先用着。”
“谢谢妈妈,便宜的即可,我不讲究这些。”
温知言福了福身便准备离开,老鸨一把拉住她。
“玫瑰姑娘可会识人?”
“会,自然也算会一点。”
老鸨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那姑娘……刚好楼里有几位客人,姑娘帮忙看看这些客人喜欢什么,我让姑娘们跟着学。”
鱼上了钩,温知言的计划顺利开了头,她点点头,笑得一脸坦诚:“能帮上妈妈,自然是玫瑰的荣幸。”
后面几日,温知言便坐在屏风后,听着几个常客与姑娘们的交谈,看他们平日里是如何相处。
从深宅大院里长起来,虽然母亲的院子里没有姨娘没有外室没有其他人为丈夫生的孩子,但母亲还是将自己从外祖母那里学到的、当一个优秀的当家主母的所有方法,全都教给了温知言。
识人之术,治家之法,外面的铺子店面田地如何打理,钱如何生出更多的钱……
京城内的每一位富家嫡小姐都是在这样的熏陶中长起来的。
作为镇国公嫡长女的她,自然有比常人更深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