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冥顽
福王早在半年多前就托人联系过他，或许是听说了他在军中的英勇善战，福王那边的人明确告诉他，若成为福王的助力，日后的从龙之功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但当时的昌威拒绝了，他是个大老粗，十来岁就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远离朝堂，不懂朝中夺嫡的那些弯弯绕绕。
太子也好、庆王也好、福王也好，他统统都对不上号，也不知道他们背后分别有哪些人在支持。
昌威从小到大见过的唯一一个成功的、他认为自己也可以复刻的范本，便只有温崇毅。
现下温崇毅这条路走不通了，他或许还能去淌淌福王这条河。
昌威不愿意回想那段全身上下伤口溃烂不堪，缺衣少食，前期靠着乞讨，后期靠着在路上打猎，拿野鼠野兔充饥走过来的日子。
等他到了京城后，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原先一身腱子肉流失不少。
昌威在城边找了个生计，赚得的银两给自己治伤，每天吃蛋吃肉，清晨起来锻炼，这样过了一两个月，才恢复到原先的六七成。
昌威趴在井口，看着自己的模样，心想六七成也可，六七成也能将那些王侯将相府里养着的侍卫打个七七八八。
凭着这样的想法支撑，昌威才舍得走进银铺，将自己原先每年发了军饷便快马入城存起来的钱全都取了出来。
给自己置办了得体的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昌威终于有底气去找福王。
就在找福王的路上，温家的马车在旁边经过，风掀起了帘子一角，他透过帘子，看到了里面坐着闭目养神的温知言。
那一刻，昌威的血是沸腾的，他大步向前跟着跑：“温大小姐！”
听到声音后的温知言戴上面纱，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与昌威对视。
“是我，温大小姐！”
而温知言却只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陌生与讶异，像是在看一个完完全全没见过的人。
不能昌威再说第二句话，温知言便已经将帘子放下。
昌威看到马车内有丫鬟探出头去，跟架马的车夫说了一两句什么，车夫点点头，大喊：“驾！驾！”
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疾驰，温家马车很快消失在道路拐弯的尽头。
昌威愣在了原地。
他想过很多种再见温知言的场景，那时或许他已经是福王麾下重要的将领，若福王真的得势，他必然身居高位。
听说那宋柏青身体虚弱，朝中病死个大臣不是什么奇怪事，届时，他便是掳也要把温知言掳到自己府里来。
他要狠狠地回报温崇毅和温知言，将他们给自己的伤口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抱着这样的念头，昌威一路小跑，跑到了福王府的正门，他正准备闯进去，便被两个持长枪的人拦在了外面。
“你是何人，敢擅闯福王府！”
昌威试探一下，这两柄长枪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但福王府内肯定还有更多侍卫……
他刚算痊愈，若数量一多起来，他没有什么胜算。
于是昌威退后两步，拱手道：“鄙人昌威，烦请告知一下王爷，几个月前王爷问昌威的，昌威已经想好了答案。”
“可有手信或令牌？”
手信和令牌？昌威思索一两秒，摇了摇头，心想京城这位高权重者就是易变，半年前还想方设法求见自己呢，现在竟装腔作势地和自己要起手信和令牌来了。
“没有手信和令牌，谁知道你是谁？”其中一侍卫上上下下打量着昌威，嘲讽道，“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扰我们王爷的，滚滚滚！”
说着，两人就要将昌威赶下去。
昌威哪里受过这种气？军营里官大一职压死人，他不得不服从。
现在出了军营，他一身本领，竟然还要看两只看门狗的眼色？
昌威抓住长枪一端，用力一掰，枪头便弯掉一截。
“两个铁棍子还想拦住我？不想死就进去通报王爷，告诉他我是北疆昌威，你们王爷必定会见我！”
“这……”
二人迟疑了。
昌威用力一推，二人双双倒在地上，对视一眼，便屁滚尿流地爬进大门去，又狠狠将大门关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
昌威连着遭到两次闭门羹，心中更是有气，他一屁股坐到福王大门口的石狮子上，看着日头透过屋檐晒进他眼中。
“就快好起来了，那福王得知我愿意投奔他，必定高兴。”
昌威这样告诉自己。
约莫过了两刻钟，厚重的大门再次打开，昌威立马从狮子上跳下来，只看到几个身穿盔甲手持盾牌的侍卫走出来团团围住他，接着走出来一个瘦弱老头，看起来像是管事的。
昌威歪歪头，审视一番：“你，就是福王？”
他心想，这不对啊，当今圣上不过四十岁，这福王是圣上的儿子，怎得看起来像五十似的？
老头冷哼一声：“你什么低贱身份，也配见王爷？来人，把他丢远点儿。”
“是！”
众侍卫齐刷刷地挑起长枪，根根交织在昌威的脖颈，这就要将昌威架走。
“等等等等！”昌威不解，“你们王爷原先特意去找我，怎么翻脸这么快？！”
老头哈哈大笑几声，手抚胡须，道：“原先寻你，只因你是温崇毅温将军之人，听说你被温将军赶出来了，你以为自己的价值又有几何呢？”
“我，我的本事是我自己的！关他温崇毅什么事！”
昌威不服，他的价值凭何要由温崇毅来定？
“真是笑话，冥顽不灵，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老头捋捋胡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扫了昌威几眼，转身走进了福王府大门。
“扔远点！若听到此人在外败坏王爷的名声，就地处死！”
“是！”
听到命令，压在昌威脖颈间的长枪力道更大，昌威挺胸大吼一声，竟将长枪全部推开，全身而退。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爷还不稀罕跟你干呢！呸！”
昌威破口大骂，飞身而起踹倒几个侍卫，敏捷地跳到大路上，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