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旧的人,都很敏感
自家收拾出来的房间,就只有两间。
其余两间,一间堆杂物,另一间床太破,还是那种上世纪的木头弯弯床。
铺在上面的稻草,落满灰尘。
把冬栀看做贵客的奶奶,担心那孩子睡不惯老房子,就把他安排到大爷爷家的楼房睡。
吃过晚饭,明月当空,几人坐在院子里,喝茶嗑瓜子,闲聊了一会。
看夜色渐浓,大爷爷便领上冬栀,回家休息。
他们走后,只留爷爷一人,坐在轮椅上,哼小曲。
走进,才听清,唱的是《爱拼才会赢》。
那时候,得知他病重,奶奶从s市回来的急,连房子都没来得及退,也没带多少东西回来。
爷爷还惦记着,放在出租房的收音机。
在老家没法听歌,只有闲暇时自己哼唱。
拿出手机,尔北见信号还不错,打开流量,在音乐播放器搜索老歌。
网络时好时坏,缓冲的圈圈不停旋转。
还好,一分钟后,手机传出的音乐,动听婉转。
走到他身边,把手机放到茶桌上。
“我这次回家,在路上听到这首歌,还挺好听的!”
才听前奏,就被爷爷猜出是什么歌。
“最浪漫的事!赵咏华唱的!……背靠背坐在地毯上……”
听完前奏,他一字不落的开始跟唱,手放在大腿,轻打拍子。
“啪!”
是手打到脚腕上的声音,难怪感觉脚上刺痛。
那只吸血蚊子,命丧在尔北的销魂大力掌中。
用力过猛,尸体面目全非,成一团黑渣。
“这蚊子多,扶我起来,也该回去睡觉了!”
把轮椅推到屋檐下的石阶前,搀扶起爷爷,他拄上拐,朝房间走去,步履艰难。
路过,看到挂在铁丝上的两只鹦鹉,想起还没投食。
他拿出挂在墙上的小米,待尔北取出食盒,往里倒了些。
细看,这两只鸟,长得是真好看。
头顶到脖子是白色羽毛,脖颈往下,都是淡蓝色的。
买的时候,老板说是一公一母,配好了的。
照顾的好,以后还可以下蛋繁殖。
厨房里,在大锅中舀出一瓢开水,掺进冷水。
调和到最合适的温度,取下毛巾,端到爷爷房间。
坐在床边的老人,正在看照片。
洗过脸,尔北蹲下身,轻轻取下他脚上的拖鞋。
发病的那条腿,已经开始浮肿,和另一条腿形成对比。
“还是孙女孝顺。”
看到她不嫌弃,用手给自己搓脚,爷爷倍感欣慰。
这孙女,没白养!
他在手上的那叠旧照片中,抽出一张。
“这,还是我们几兄弟年轻的时候,小北你看看,你几个爷爷都在上面!”
接过照片,上面五个年轻小伙站成一排。
头上梳的,都是那个年代,流行的中分发型。
人手一副墨镜,牛仔服,现在看来,也不算土。
“这是……这是四爷爷吗?好瘦啊!我还以为他是从小胖到大的类型呢!”
尔北指着上面,和现在身形相差巨大的四爷爷问道。
“你四爷爷是结了婚才胖的,小时候,瘦的像个猴子!”
相机,是记录曾经的最好物件。
照片打印出来,为过往留下边边角角。
就算不全面,可这样的零星碎片,也能勾起成片记忆。
还能忆起,没被岁月剥夺前,最年少无忧的日子。
看!照片里,爷爷奶奶风华正茂,笑容灿烂。
十九岁的母亲,头扎辫子,怀中,是才三个月大的尔北,站在堂屋前。
温婉天真,她少女时期,未经世事的模样,真的很清纯……
看照片的时候,尔北还从爷爷那,听到好多关于他们的过往……
这其中,有个乌龙事件。
以前,四爷爷带父亲去母亲家相亲,母亲第一眼,以为跟自己相亲是四爷爷。
嫌他胖,说什么都不肯同意。
后来,知道是那个比她小一岁的十七岁小鲜肉,没有犹豫,一口答应!
后面的事,发展迅速。
尔北,就是在相亲过后一个月,被揣进母亲肚子。
等爷爷上床,帮他把照片收拾整齐。
没有相册保护,好多太过久远的照片,受潮褪色。
有一张,奶奶单独站在黄浦江拍的照片,已经被老鼠啃掉三个角。
“那,您早点休息!”
出去时,听爷爷的话,没有关门。
他说晚上睡不着,还可以呼吸下新鲜空气。
不敢想,每天,当所有人在床上酣睡的夜晚。
他在承受怎样的,无休止的痛……
轮到自己坐在板凳上洗脚,洗过碗的奶奶,还没忙完,手提半桶猪食,往猪圈走去。
倒掉洗脚水,没有上床,而是提前帮奶奶打出盆热水。
坐在板凳上看小说,等她一起休息。
把家里牲畜喂饱,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半。
躺在床上,白天赶路的疲惫皆化作瞌睡,哈欠一来,就控制不住,连打三个。
快要进入梦乡,又被奶奶摇醒。
“小北,我问你个事,你可要老实回答。”
“嗯……什么事儿?”
朦朦胧胧的,脸埋在被子里,不愿意睁眼。
奶奶趴到她面前,神秘问道:
“你老实告诉奶奶,那个小宋,是你什么人啊?”
“就是同学……”
心里奇怪,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同学能这样关心你?我看,八成是喜欢你,其实他条件也不错,就是那脸生的太白净,你们要是在一起了,可要留意,他会不会出去勾三搭四!”
翻个身,尔北被奶奶的一番话逗笑。
“什么跟什么啊,人家的条件何止是不错,家里做生意有别墅,还不一定看的上我,您想太多了……”
“这么有钱!那使不得,那些人都是要找门当户对的,父母眼光挑的很,我可不想我孙女嫁过去受罪……”
关上灯,房间陷入黑暗。奶奶一个人在被窝里嘀咕。
说的好像人家愿意娶一样……
本想这样回答,可还未开口,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绝对是尔北开年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不需要闹钟,八点准时自然醒。
换好衣服,打开门,映入眼帘的花花草草,让人神清气爽。
冬栀已经从大爷爷家回来,和爷爷坐在榕树下,喝茶谈天。
“汪汪!”
鸡圈外,小灰东跳西窜,对里面的鸡,极感兴趣。
苦于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吼叫几声,起震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