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吗,这是眼泪的声音
漆黑的柏油路两边,随着四季的交替更迭,水杉叶经过霜雪洗礼,叶子由黄变红,在树枝上摇摇欲坠,开始凋零。
空气中,气场微妙,剑拔弩张。
冬栀面向对面三人,左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等待着尔北的回答。
身边,许毅和柴果果都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暗流涌动的表面总是异常平静,在众目睽睽下,尔北红着脸,用手扯了扯衣角,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表情:
“那麻烦你带路......”
冬栀身子向着尔北,眼睛却看向许毅,嘴角笑容得意:
“那走吧!”
受到刺激的许毅握着拳头,只因被柴果果拉住,无法施展拳脚,他眼神不善的看着冬栀,算是警告:
“宋冬栀,你最好别欺负尔北!”
听到这话,冬栀不怒反笑:
“上次同学会,欺负她的是你吧?”
“宋冬栀你什么意思!”
“好啦,许毅,快走吧!尔北,玩的开心啊!”
柴果果拖走许毅的同时,腾出了一只手跟尔北挥手告别,很快两人就消失在路口。
那两个人走后,冬栀反倒不再说话,也不在意尔北到底有没有跟上来。他把钥匙放进锁眼里,没有转动,说的话似在试探什么: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约会。”
站在他后面,尔北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解释着:
“许毅今天是来为上次的事道歉的,而且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怎么能算约会呢......”
“呵......”
冬栀的笑声充满不屑:
“你觉得男女之间真的有纯洁的朋友关系?还是你认为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他专门跑一趟就为了给你道个歉?”
他背后,尔北微嘟着嘴巴,小声反驳道:
“男生和女生还是有纯洁的友谊......”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上次我没出现,你和他会怎么样?你们还会是纯洁的友谊?”
冬栀突然转过身来,本就是想随意接话的尔北被他问的毫无还嘴之力。意识到自己神经过于敏感,他转向大门转动起钥匙,轻笑着:
“算了......进来把你的东西带走,前些天差点被张姨扔到垃圾桶里。”
“吱呀——”
那种有年头的木质门特有的开门声能让房子里面的人清楚知道有人闯入,张姨围着围裙,满脸堆笑小跑出来迎接,看起来心情不错。
接过冬栀手上的口袋,在看到后面的尔北时,张姨脸上的笑容变为担忧:
“少爷,尹家姑娘和老爷来了,正在客厅等你呢!”
再不会察言观色,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知道张姨的言下之意,尔北很识趣地说着:
“那我改天来拿吧......”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拿!”
冬栀叫住正欲转身离开的尔北,独自走进了别墅。张姨也跟着走了进去,留下尔北一个人站在原地来回踱步。
过了会,别墅里一男一女说笑着走了出来。来到尔北面前,尹蕊率先抢过冬栀手里的纸质手拎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做无辜状,对着他撒娇道:
“冬栀哥,就让我送尔北出去吧!”
为了表示亲近,她主动挽起了尔北的胳膊:
“我们女孩子话比较多嘛,而且我还有些关于女孩子的问题要请教下这位姐姐呢!”
没等冬栀说话,尔北就被尹蕊挽着走出院子。不喜欢这样的突然接触,在尔北想抽出胳膊的同时,尹蕊放开了她的手。
和说的不一样,路上尹蕊并没有向尔北讨教什么关于女生的问题,和在冬栀面前的亲昵态度完全不同,出来后,她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一直和尔北保持着安全距离。
走过湖上的木桥,浓密的树林把刚刚走过的世外桃源隔绝开来。尔北一直保持着警惕,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不出所料,等进入密林,彻底看不到冬栀家的房子后,尹蕊说出了她目的:
“你家境不怎么样吧?你别多心,不是我看不起你,家境一般的人这个社会很多,可不自量力的人就不多了。”
边说边打量起面前这个处处不如她的平凡女生,那种不放过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节的审查让尔北很不舒服,她像只被攻击的刺猬,竖起身上的武器,语气带刺:
“你想说什么?”
尹蕊凭借身高,居高凌下,盛气凌人:
“你不用装,我说什么你应该懂。你不过是看到冬栀表面的美好样子,你了解他吗?你或许听他说过他的过往,可你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陪伴过他吗?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想麻雀变凤凰的话,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我才是宋叔叔认定的儿媳!”
说完,尹蕊便以胜利者姿态转身离开,顺势把装有毛巾的袋子丢到脚下,她离开时脚踩在枯树叶上的窸窣声,仿佛是尔北自尊心破裂的声音。
所受的委屈,让泪腺快速分泌出眼泪,泪水在眼眶汇聚,逐渐让视线模糊。低下头弯腰的瞬间,一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脸庞划过下巴掉落在成堆的枯树叶上,“啪嗒”一声,是能把人击垮的清脆声。
像是心里所有存在的自卑被人拿出来碾压,每一块碾碎的渣子都融进骨血,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被羞愧.焦虑包裹。最可怕的是,并不是敌人有多强大,而是自我的否定延伸出来彻底击垮自己一直在维护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捡起口袋的那刻,口袋底部沾染的泥土粉碎了尔北的故作坚强。
林子外,扫马路的清洁工竖起耳朵,哭泣声断断续续,累的没心思管那么多,只以为是听错了。
下午太阳下山的早,还不到六点,天边就出现了一片红霞。众人争相拍照的美景下,尔北红着眼睛呆呆的坐在公交车站。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只觉得身体很累,灵魂像是被抽离,提不上劲,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会。
“嘀嘀!”
公交车司机按了两下喇叭,好心冲尔北喊道:
“小姑娘,你坐不坐!我都来回两趟了,你还在这!”
可能是抽泣的太厉害,脑子有些缺氧,尔北依旧在发愣,没有立即作出反应。司机摇了摇头,关上车门不再多管闲事。
车子驶出站台,留下一股难闻的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