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可知不知
冰徽又疑惑起来,她与子国公家的这位大公子子瑰魂并不熟,第一次见是因为白栀栀失踪的事。那时子瑰魂一身玄色衣袍走来,看着为人十分严于律己、冷峻寡言。后面两人交流形势与计划之时,他也都是很严肃,并不多说什么。今天却很不同,难道只是因为年节开心?
“我是以己度人的。”冰徽强调道,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因为她觉得子瑰魂跟自己相似,就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行事性情也套在他身上。
“我是说,”子瑰魂轻叹一声,声音更加轻和,眸中尽是认真,“你觉得我本是个性情不温和的人,”
冰徽刚想解释,又听他道,“是以己度人,这是不对的,因为你也并不是性情不温和的人,怎么以己度人出了我是如此?”
冰徽明白他的话,但明白了却轻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的性情如何。”
“我同你一样,因为谈话觉得你不是。”子瑰魂反用冰徽的话来回答。
冰徽一时无言,是没错,他们两个人是真的很像,连想法、说话方式也很像,她都能明白子瑰魂话语其中深意。
“那是因为时间太短。”但冰徽并不是服输的人,她扬头向一旁,轻轻道了一句。
“那我也是了。”子瑰魂略低了头浅笑,“今后多认识对方,或许才知道?”
冰徽当下思绪跳动,心中莫名不能安静,也没注意那么多,听了对方又说了句,便想着回话。一转过头,却直直看进去了认真无比看着自己的黑眸里,那眸中映着的正是自己。
时间仿若变得轻缓,周遭路上的笑闹声也越来越远,月色却分外明亮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静立不言。
直到砰地一声空中出现了明媚的烟花,烟花拖着光照耀了夜空。
冰徽与子瑰魂皆回过神来,两人都有些尴尬,眼神闪烁。
怎么?已经到了放烟花的时候了?子瑰魂疑惑起来,想着又看看天,夜色还不是很浓重啊~
“这么早就开始放烟花吗?”冰徽试探问道,她一瞬间以为已经到了深夜了,所幸月亮还是在刚才左右的位置。
子瑰魂尚未回答,便听见了不远处白效等人跑动的声音,后面宫人跟着追阻止他。
“是白效在玩。”子瑰魂仍解释道。
“九皇子甚有精神。”冰徽还真有些佩服他。
“呵~他跳脱惯了。”子瑰魂笑道,他仍是不掩饰地直接黑眸温和看着冰徽。
冰徽此时再看向他,终于感受到了,子瑰魂就是很反常。
就算两人相交甚少,她也清楚的,他平日里哪里是那么满眼温润的人。
或许是未曾遇见过这样的人,又或许是自己并不上心,其实两人都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早该感受到的。
“你……”冰徽不自觉想确定什么,但却不能继续问出口。
“我,”子瑰魂接过话头,“我觉得人生在世难得一知己,伯牙子期甚难遇。”
此话一出,冰徽心中清清楚楚,他们是同一种想法。
“是这样。”冰徽微微笑回。
“所以要珍惜。”子瑰魂黑眸里不再仅仅是温润笑意,更添了点点星光。
“嗯。”冰徽郑重点了点头,应道。
子瑰魂眸子明亮,抿住上扬的嘴角,看向周遭的黑暗,忽而道:“我最喜欢黑色。”
“自然是蓝色好看。”冰徽俊眉微抬,当即发表自己的想法。
其实,应当说,发表自己的,喜好。
“蓝色不论深浅都好看,深到深处的蓝色,也似黑色。”子瑰魂还是看着冰徽的眼睛,眉眼温润。
“黑色,玄色,也很好。正色之美。”冰徽也退一步道。
“我听闻安乐国王族姓‘圣’?”子瑰魂想起从来只听得安乐国来人唤名,他甚至没听过冰徽的全名。
“是啊,”冰徽点点头,“上古时期的巫族之一,这个姓总让我感觉愧对了,毕竟,历来这么多年,只听过孔子为‘圣人’。”
“怎会?”子瑰魂赶紧接话,“圣,是神圣。再说这是你们的姓氏,便可看作你们的至高追求。”
“说得是。”冰徽同意他的说法。
“圣冰徽,这是你的名字?”子瑰魂轻轻缓缓念道。
“嗯。”冰徽甚少听见自己的全名,恍然间还有些不适应。
“那,圣冰徽,有幸相识,我是子瑰魂。”子瑰魂笑得甚为柔和,向冰徽作了个揖。
冰徽闻此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子瑰魂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明明在正正经经说话啊。
冰徽收敛自己的失态,摇摇头,却掩不住眼眸中的笑意,“突然觉得,子瑰魂这个名字比我的还……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特了!我是怕愧对了圣,你倒是不怕鬼呢?”
“难得你说了一段话,竟还是取笑我的。”子瑰魂实在拿她没办法,哄着哄着还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原来你说性情温和与否是指这个?”
冰徽闻言收敛了笑意,眼神凌厉起来,“是因为我以前都很凶,弟弟妹妹们都怕我。”
这个子瑰魂听闻过的,他的好心热心的弟弟子瑰魄早去找雪徽打听,雪徽便说了冰徽小时候十分凌厉,对人对己都很严格,而且从不服输。
如此要强的性格,所以在学习功课上连男孩也一并被他比下去,是被安乐王看好的参政公主之一。
这样一想,除了讲道理、不无理取闹之外,倒是和自己妹妹子瑰丹很像。所以,果然是自己性格比较温和吧。
“小丹以前也怕我的,如今我对她温和了许多,她便不那么怕了。”子瑰魂说出这话来倒有几分无奈。
冰徽也知晓子瑰丹的事,虽然一开始子瑰丹与她们作对,性格骄纵跋扈,说话也很不留情面,但她很清楚子瑰丹是不可多得的良善之人,很关心他人的良善之人。
白栀栀和严诚失踪这两件事过后,她懂事了很多,性情也好了很多,只是白栀栀回来了,严诚却仍未找到。她那般的挂念着他人,如何能够淡忘?
“你现在没办法对她不温和,不是吗?”冰徽话语透出丝丝悲凉,对子瑰丹来说,是很悲哀的。
“嗯,是啊!”子瑰魂点点头,小妹已经懂事了那么多,但心头永远会记挂着一件挥之不去的事,呵~何谈挥之不去?她也并不会想挥去的。作为哥哥,他只担心自己向来执着的妹妹会无法度过这个坎,会责怪自己一辈子,会一辈子内疚心愧。
一辈子啊,如今他们尚年轻,一辈子多么遥远。
“冰徽,你想过以后吗?”子瑰魂想着想着忽然问了另一件事。
冰徽顿了顿,点点头,“自然是想过,我的追求便在以后实现。”
“我也是。”子瑰魂听到追求,也想起自己的追求抱负,陡然来了精神。
“我们好像真的是志同道合的。”子瑰魂忽而很自然地笑着说了这句。
冰徽想想,是这样的,他们确实是志同道合的,他们不仅相似,而且志同道合,而且是知己。十分难得。
“以后,若是有去安乐国的机缘,我定尽力会过去,向安乐国学习。”子瑰魂想着此次别后,又是难得一见,于是便道。
“今后若有来大宁的机缘,你?”
“我也会来。”冰徽微笑着,如阳光下的清风拂过,明媚清新。
人生在世,难得一知己。
少年心悦,纯净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