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拾趣（一）
第二十七章拾趣（一）
今天是周五，放学较早。一放学，正在捆菜的妈妈就对老容说：“家里的竹竿壳没有了，你去给我捡一些回来吧。”
老容还没说话，不远处同样也在捆菜的大娘听见了，对清雨说：“清雨，正好俺家也没有了，你跟老容一块去吧，多捡点回来。”
反正明天不上课，而且又是和清雨一块，老容就爽快地答应了。他放下了书包，就去找清雨。
这里农民卖菜很多都是用竹竿壳捆起来的，一小捆一小捆的卖起来比较方便，像小青菜、黑叶白、蒜苗还有韭菜等都需要捆起来。竹竿壳其实是竹笋生成过程中脱落的外壳，随着竹节越长越大，脱落的竹竿壳也会越来越长。将竹竿壳撕成粗细适中的丝条，就可以用来捆菜了。这种竹竿壳做的绳条，和普通的绳子相比，韧性好，系起来以后不容易打滑脱落，而且长度一般都差不多，农民在捆菜的时候可以有个参照，知道大概要捆多粗一捆，因此家家都用这个来捆菜。
除了捆菜之外，这里捆粽子一般也是用这个。粽子的苇叶是从芦苇荡摘下来的，系绳用的是竹竿壳，那时蒸出来的粽子特别香甜，带着大自然的清香。
另外，小孩子还经常用完整的竹竿壳做成各种各样的玩意，老容就会做一种类似于宝塔之类的东西，就是把竹竿壳剥开摊平，从中间撕出几条细丝，再从上面一折，有点像电视里武林人士拿的金瓜武器，然后几个这样的东西串在一起，层层叠叠可以串很高，如果没有下面的把手，倒像是宝塔，不过有了把手以后有点像糖葫芦。尽管大人们可能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意思，但是在那时对于物质匮乏的小孩子来说，对此总是乐此不疲。
不一会，清雨拎着小筐就出来了。老容对他说：“拎筐多麻烦，捡多了直接捆上就是了，反正也捡不了多少。”
老容和清雨先去南沟边的竹竿林。这一片竹竿林比较大，可以捡的竹竿壳很多。不过这里老容是断不敢一个人来的，老容的哥经常给老容讲有关这里的古怪故事，说是竹竿林深处有一处大坑，先前是个老坟，最后不知怎的，一夜之间，坟没有了，里面的棺材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长方形的坑。老容有几次路过的时候真的隐约看见过大坑，不过一直都没有勇气去细看，今天趁此机会，正好可以好好看一下，虽然害怕，可是更加好奇。
当然，他们没有忘了正事。他们先是沿着竹竿林的边缘，一点点地捡起地上掉落的竹竿壳。这片竹林长势很好，落下的竹竿壳又宽又长，不一会儿，老容和清雨就捡了一满满一把。眼看一只手快要拿不下了，老容将一根竹竿壳撕成长条形，然后用其中一条绕着成捆的竹竿壳做成一个绳套，绳套上打个活结，等到再有竹竿壳进来的时候，只需要把绳套向外松一点就行了。
随着两人越来越深入竹竿林深处，手中的竹竿捆也越来越大。没过多久，两个人手中都是一大捆竹竿壳。老容走在前面，一直是低着头捡竹竿壳，时不时和清雨说说笑笑，没有怎么抬过头。这时，他感觉有些腰酸背痛，就想站起身来放松一下。谁知，他刚一站起来，头脑一阵天旋地转，步子也跟着不稳，他知道这是大脑突然供血不足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他脚步晃了两晃，猛然发现一只脚竟感觉不到地面了，他本能地抽回了那只脚，意识也清醒来了大半，这时才发现刚才的一幕是多么惊险：自己竟然是在一个大坑的前面，刚才的那一步差点让自己掉了进去。老容想起了哥哥讲过的那个故事，再加上刚才那紧张刺激的一幕，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愣在了原地。
“咦，这里怎么有个这么大的坑？”不一会儿，清雨也赶了过来。
清雨的说话声把老容从发呆中惊醒了，他这才慢慢缓过神来，不过仍然是心有余悸，觉得十分后怕。
“也不知道是谁挖的，挖这么大的坑干什么用呢？”清雨见老容半天没说话，又自言自语道，说着还围着坑的一圈走了起来。
这个坑大概比一只棺材大了一圈吧，在小孩眼中算是比较大了，最主要是在这竹竿林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坑，显得很突兀。老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拿棺材来做比较，大概受哥哥故事的影响，越看越觉得这个坑无论是从大小还是深浅上看，棺材放在里面都正好。
清雨绕了一圈回来了，她对老容说自己的另一个发现，那就是坑里有些烧纸的痕迹隐约可见，还有些酒瓶、鞭炮纸等物品。听完清雨的叙述，老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时老容便跟清雨说了他从哥哥那里听来的故事，当然不忘添油加醋一番。老容这时已经完全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了，他讲完了故事，最后又把刚才自己的经历加了上去：
“你不知道，就在刚才，我不是低头在捡竹竿壳吗，一起身正好晕了一下，没站稳，我就感觉脚就跟被人拽了一下一样，把我往洞里拉，幸亏我反应快，不然肯定就掉下去了，这里肯定有古怪，肯定先前就是放棺材的地方，那些烧过的纸、放过的鞭炮还有酒瓶就是证据。”
听得清雨一愣一愣的，半天，她才怯生生地问道：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吗？”其实老容看清雨真被忽悠住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不过脸上还要表现出一种非常严肃认真的表情。
正当老容还沉浸在恶作剧的喜悦中，清雨还沉浸在灵异事件的恐惧中的时候，突然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声：
“谁啊？”
由于来得过于突然，且二人又是站在大坑前面，刚刚的故事还没有被消化，都被吓了一跳。
“谁在里面，笋子都让你们踩毁了吧。”
清雨和老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竹竿林的主人怕别人进来偷竹笋啊。不过尽管自己不是来偷笋的，但为了不和人家正面冲突，二人还是飞快地抱好自己捆好的竹竿壳，一溜烟地跑了出来。同时心里还在为刚才的一吓而心跳不止，再加上一路小跑，心跳的就更厉害了。
二人几乎是一路飞奔到家的。由于奔跑，刚到家门口，老容捆好的竹竿壳“哗啦”一下全部散了出来，撒了一地。清雨把自己的那捆放好，过来帮老容捡。老容边捡边在庆幸，幸好是现在才散架的，要是刚才跑的时候掉了那可就糟糕了，捡都不敢捡。老容和清雨正在低头捡竹竿壳的时候，妈妈这时正好拉着一架子车红薯回来，满满一车膘肥体壮的红芋，上面还带着绿绿的秧子。
“妈，今天扒红芋了啊，晚上又可以喝红芋稀饭了。”老容一看到红芋就立马想到了香甜可口的红芋稀饭。
“今天扒的是淮南红芋，面的，烧稀饭不好喝。”妈妈停下车子，边往下卸边说。
“淮南的不好吃，怎么没扒淮北红芋啊？”老容一听顿时觉得很失落。
“淮北红芋过几天再扒，淮南红芋要赶着卖，街上人喜欢吃。”
这里常见的红芋有两种，淮南红芋和淮北红芋，淮南红芋外皮是紫的，熟后是面的，老容觉得吃起来就像吃晒干的馍一样，没什么味道；淮北红芋是红皮的，熟后是稀糊的，比较甜，尤其是放在稀饭里熬，非常好喝。
“晚上烧锅的时候你可以烤着吃，我觉着烤着还怪好吃的。”妈妈见老容不开心就安慰道。
“那好，晚上你让我烧锅。”
老容和清雨把竹竿壳捡好，妈妈也把一车的红薯都卸到了地上，然后就去倒水，准备清洗后再装上车。
“清雨，你会用红芋做折项链吗？”老容看着青绿的红芋秧，心里有了想法。
“不会，怎么做的啊。”清雨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很简单，我来教你。”
老容说着从一只红芋上揪下一根比较长的保存比较完整的红芋秧，然后从根部开始，隔大概半厘米的距离用手轻轻一折，但是并不掰断，而是沿着秧外面藕断丝连的皮再向下撕半厘米，再用另一边露出来的茎杆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叶子部位。这样经过不断的左右撕拉，折断的红芋秧由于有外皮连着，就像是“项链”的串，再加上心形的叶子，简直就是一个自然的心形项链。
老容几下就折好了一个项链，他对清雨说：“你看，简单吧，这个给你。”说着他要把项链往清雨脖子上套。
清雨脸一红，身子往后退了一下，躲过了老容递过来的项链。老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时清雨迟疑了一下，又缓缓把身子靠了过来，伸手接过了老容手中的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老容和清雨都愣了一会，老容是刚才确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来觉得有点尴尬，不过清雨既然接过去了就没再想多想；而清雨刚才则是本能地避开了老容的动作，她比老容大一岁，比老容更早感受到友情之外的东西，不过也只是懵懵懂懂的感觉，只是对于这种奇特的感觉，她还没有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