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我们要走了
1995年1月1日，元旦。
央视有个节目叫《东方时空》，93年劳动节开播，现在还不是个纯粹的新闻节目。
它有个子栏目《中国音乐电视》，通过MTV的方式推广流行音乐。
新年伊始，该栏目搞了个“95新歌MTV展播”活动，其中一号作品是由高风演唱的《中国》。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
“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错……”
就这首歌，朗朗上口，是个人都会唱。
播出之后一夜之间风靡全国，响彻大街小巷。
该节目中的MTV制作精良，之后还带火了其他几首歌，但都火不过《中国》。
可怜江姗的《为爱痴狂》，在各大音乐排行榜的首位坐了没多久，就把位置给让出来了。
这怎么打？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这首歌未来会两登春晚，并在98年之后改名为《大中国》。
元旦当天，王小京本来是想给马杭接商演的，岁末年终正是走穴最忙的时候。
其实平常时间商演也没那么多，就靠这个把月，一波吃一年。
但是马杭提前通知，把这天给空出来了。
他原本的安排是跟左晓青单独过的，这是两人在一起之后跨的第一个年。
为此左晓青都抛下了自己的闺蜜陈纱纱，被后者痛斥有异性没人性。
但是计划临时改变，因为蒋文丽喊他们去家里吃饭。
他们肯定不是吃不起馆子的人，到家里更显亲近。
马杭跟顾常卫两口子关系匪浅，蒋文丽还是他的班主任，既然叫了肯定得去。
“蒋老师，老顾，我们来了！”
“来啦？随便坐啊，我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
蒋文丽冒头招呼了一声，就把两位小客人丢给了顾常卫。
顾常卫开玩笑，挑他的理。
“你喊文丽就恭恭敬敬蒋老师，叫我就老顾，你听听这辈分对吗？”
“怎么不对？蒋老师那是我亲班主任，你又没教过我。”
“哎，你个属狗脸的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啊，当初在《阳光》片场你请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阳光》片场，你老顾，跟老姜同一个辈分，也没委屈你吧？”
俩人贫了几句，蒋文丽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的两盘儿菜被左晓青乖巧的接过。
“行了行了，你们这一老一少的，也不知道在争什么。”
“你看我跟晓青，都懒得掺和你们一句。”
“菜齐了啊，开饭吧！”
蒋文丽高高兴兴的招呼，表情好像有些复杂。
马杭知道专门叫他们来肯定是有事儿说，不过也没着急问。
“哎你喝酒吗马杭？”
“不喝。”
“你个大男人连酒都不会喝，还是得学！”
“对嗓子不好。”
“哎呀你别传授你那老一套的社会经验了，马杭人大歌星，这叫自律懂不懂？”
在蒋文丽的劝阻之下，顾常卫劝酒失败。
一个人喝酒是很没意思的，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倒了一杯。
“就非得馋这一口？”
“一杯！就这一杯！”
有外人在，蒋文丽很给面子也没多数落他。
顾常卫小抿了一口，辣的嘶哈一声，总感觉有几分惆怅。
蒋文丽没理他，跟马杭和左晓青边吃边聊，高兴的谈起两人的学业。
她夸马杭有天分，又说左晓青很努力。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之后蒋文丽神色一暗。
顾常卫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她也很快调整过来。
这顿家宴还是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左晓青帮着蒋文丽忙前忙后一起收拾。
完事儿之后，两口子总算讲到了正题。
他们相互看看好像是在谦让，顾常卫明明就喝了一杯酒，脸色酡红有点微醺的样子。
最后还是蒋文丽开口。
“我来说吧，我们……要走了。”
“老顾呢，你们知道他之前那部《霸王别姬》拿了金棕榈，也入围了美国奥斯卡奖的最佳摄影。”
“所以他在好莱坞那边也算是有履历了，现在有工作机会。”
“他决定出去看看，不是去拍个戏，而是搬到那边常住。”
“如果顺利的话，希望以后能在好莱坞发展。”
“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思虑再三，还是不想两地分居，决定跟他一起去。”
“所以，这个学期结束之后我会从电影学院离职。”
“我跟校领导口头汇报过，流程还没走，不过他们已经同意了。”
“班里面我还没说，我会在期末的时候跟大家告别。”
“你们两个是我的班长，是我最亲近的学生，我想我应该提前知会你们一声。”
蒋文丽说完之后，众人一下子沉默下来。
她还挺动情的，握住左晓青的手。
“晓青啊，我当初答应过你妈妈要照顾你，可惜只能陪你们到这儿了。”
“马杭这小子人还行，我觉得是靠得住的。”
“不过以后要是他变了，你告诉我，我坐飞机回来帮你骂他！”
她这么一说，左晓青眼眶立马就红了。
马杭也叹了一声。
他肯定是不希望蒋文丽走人的，且不说两人的交情，换个班主任过来未必这么好通融。
区区提名而已，又没真的拿奥斯卡……
当然这话只能腹诽，说出来就打老顾的脸了。
人家的选择，他也无权置喙，只好讲个笑话缓解一下氛围。
“校长这会儿应该是最难过的吧？”
“我们失去了蒋老师，他可是连着失去了两位。”
“损失惨重啊，估计这会儿正在家抱着被子哭呢！”
马杭说的另外一位，指的是比蒋文丽小一届的俞飞红。
蒋文丽88级，92年毕业留校。
俞飞红89级，93年毕业留校，当过93班的助教，去美国了。
现在蒋文丽也要去美国，两个都白培养了。
马杭之前看《京城人在纽约》只觉得挺抓马，现在终于有点“出国热”的实感了。
可惜众人的兴致不高，并没有被他逗笑。
蒋文丽他们也不是小孩儿，没有什么需要嘱咐的，所以大家只是依依不舍的诉了一番衷肠。
离开的时候，马杭忽然叫住了她。
“蒋老师。”
“哎。”
“哪天走，要是定了提前告诉我，我送送你们。”
蒋文丽抬起头，眼神似乎有些憔悴，又欣慰的笑了一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