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习武
“钰儿，你可听清楚了，太医果真是说封奚无碍了？”
朝凤阁里，封钰在软榻上坐着吃着点心，一个满身华服的女人神情焦急，紧紧盯着封钰。
“母妃，您都问儿子许多遍了，六弟确实无碍，但太医也确实没查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
“那便好。”皇后长舒一口气，缓缓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母妃，您不说那毒……”封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噤了声，接着说，“那东西无色无味，只要吃的时间不够天数，就会慢慢化解，悄无声息吗？那您还担心什么？”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世上，能人隐士众多。宫里的太医尚且能把控，可外面的人，就不好说了。”皇后锁着眉，依旧忧心忡忡。
“那又如何，如今，除我之外最受宠的皇子已经被送出宫去了，还有谁能比过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封钰倒是满不在乎，封奚走之前，两个人平分秋色。他只好下了阴手，命人在封奚的饭食里下药。本想就此了结了他，可谁知他命大，遇上个杀千刀的道长救了他一命。不过没关系，他封钰可是中宫嫡子，如今唯一有竞争力的封奚被送出了宫，他在父皇面前自然是风生水起。
“钰儿，骄兵必败。虽然我们现在优势很大，但是你也不可掉以轻心。”皇后苦口婆心的说道，“母妃虽是皇后，可你父皇对我的宠爱早已不如当年。瑜贵妃盛宠不衰，紫辰候在前朝得势，他的侄女纯妃国色天香，受宠得子是早晚的事……”
“母妃不必忧虑，您给了儿子中宫嫡子的身份，便是儿子最大的筹码。日后儿子定当更加勤勉，绝不负母妃期望。”
封钰信誓旦旦，皇后也格外欣慰。她母家的权势早已不如当年，而她自己虽是皇后，可已逐渐年老色衰。一不如瑜贵妃善解人意，惹人怜爱，二不如纯妃家世雄厚，俏皮可爱。红颜未老恩先断，如今她只有封钰这一个指望了。
镇南王府的清晨总是最热闹的。
仇锦出生时，仇将军特意开辟了一处院落当做家里的练武场。仇锦三岁时便日日被父亲拽起来练武，从蹲马步，到梅花桩，再到后来的剑法兵法，每日早晨都要练满一个时辰，春夏秋冬，风雨无阻。后来家里添了一个女儿，本来仇元明是格外疼惜的，可谁知，这仇晴越长大越顽皮，让这位老父亲不得不严厉起来。
“她这性子是磨不平了，如今好好教她，但愿她日后惹了事不要轻易被人打了才好。”
这便是仇元明教仇晴练武的初衷，于是仇锦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虽然最近家里突然多了两位非富即贵的公子，可这多年来的习惯却是改不得的。
第二天，仇锦拽着还没睁开眼的仇晴来到练武场的时候，容衍已经到了。
秋日风凉，容衍的鼻头有些发红，似乎是已经等了许久。
仇锦看着眼前这个身子单薄的人，他昨天还以为这人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来了。仇锦虽没有再出言奚落，可也没有说过多的话。他弯腰替仇晴紧了紧衣襟，便一起等着父亲来。
“容哥哥，秋日天凉，以后你晨起要多穿些衣服。”仇晴关切到。
“好。”容衍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
仇锦看着这俩人日渐亲昵，心里总觉得有气。可他偏偏还有气无处撒，因为只要他对容衍不好，仇晴就一定会生气。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晴儿喜欢他什么呢？
这时，仇元明从远处走来，一身紧口短衣，干练而精神。年近四十，身材依然健硕，因为常年征战，眉宇间尽是刚毅和果决。他看见容衍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抹赞许。
“阿晴，阿锦，昨日我教的剑法，你们今日便接着练习。”仇元明一脸威仪的说道。
“是。”
于是兄妹二人便开始各自练习，仇锦剑法纷飞，剑光闪过，好似银霜乍泄。仇晴年纪小，虽然不如仇锦娴熟，可一举一动都十分标准，虽不如仇锦的动作迅速，可一招一式也说得上行云流水，不难看出在武学和剑法上的天赋。
容衍看着，眼里闪着艳羡的光。突然有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便看见仇元明高大的身影。
“你身子清瘦，想来也是适合练剑的。若是这几日能跟得上，教你几套剑法也无妨。”
容衍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鼻子一酸，好像就要流出眼泪来。只是刚要作揖，就被仇元明拦了下来。
“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你娘已经替你说过许多回了。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
仇元明将容衍领到一旁，他的脚边放了两木桶的水。
“无论学任何一门武功，力量和定力都是基础。你身子弱，启蒙又晚，更要练得扎实。今日你便双手提水，撑的时间越长越好。”
“是，多谢将军。”
仇元明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说：“不必逞强，尽力便可。”
说完，便提起一把轻剑静静的看着仇锦和仇晴。偶尔赞许的点点头，偶尔指点一两句。
容衍稳住身子，开始提水。他从未接受过这样的练习，再加上大病初愈，总是撑了一会就难以为继。可他不愿放弃，总是强迫自己休息很少的时间，然后再继续练习。
“阿锦，来陪为父过几招！”
仇元明心痒难耐，提着轻剑便来到了仇锦面前。而仇锦一脸无畏，提剑便冲了过来。
其实仇锦在容衍心里，一直都是他最羡慕的模样。他自信而得体，他随性而潇洒，他有着疼爱他的父母，他有着容衍所没有的一切。
“容哥哥，你这样直挺挺的站着提水身体会很难受的。”仇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一脸认真的对他说，“腰身挺直，身子稍仰，重心靠后，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很累了。”
“好，多谢姑娘。”一如既往，笑的温柔。
仇晴喜欢容衍的温柔，可只有容衍知道，他的温柔，不过是掩饰自卑的外壳，不过是日日被欺凌之后的妥协和退让。
容衍看着仇晴说完之后也加入了父兄的比试中，虽然仇元明处处让步，可依然能看出仇晴和仇锦的剑法在平辈中完全算得上出类拔萃。
“长顺，前院在干嘛？兵兵乓乓的。”
仇家父子三人打的正热闹的时候，封奚刚刚起床。他身子已然大好，可每天在院里闷着总是不舒服。过几天父皇会给他指派专门的先生来仇家教书，封奚总想着在读书之前再快活几天。所以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想凑一番热闹。
长顺回道：“仇家每日清晨都会习武练剑，想来这声音应该是练武场传过来的。”
封奚若有所思，随即便来了兴致。
“走，我们也去看看。”
封奚到练武场的时候，仇锦与仇晴打的正热。
仇锦有收有放，仇晴却招招凌厉。许是打了一早晨，仇晴的手有些脱力，仇锦一个格挡之后，仇晴的剑竟直接飞了出去！
“大胆！”长顺尖细的声音传遍了练武场各个角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仇晴的剑竟然直直的插在封奚的脚边。
“六皇子恕罪！”
满院的人，有的人目睹了事情的经过，有的人还摸不着头脑，但却都纷纷随着仇元明下跪的姿势一齐跪了下来。
“六皇子，晴儿她年龄小不懂事，并非有意要伤害您……”
这京都谁不知六皇子封奚最是得宠，不是嫡子，却堪比嫡子的荣宠。仇元明虽谦逊，可也觉得凭借自己的军功，在这京都也算得上数一数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自从封奚来了仇家，他却日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孩子惹祸惹到了这位人物，那仇家可就难过了。
可今日的封奚却丝毫不见生气，反而笑的越发亲昵，竟然还上前主动扶起仇元明：“将军哪里的话，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大公子剑法高超，小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想必来日都是为我大燕征战沙场，开疆扩土的好儿郎啊！”
仇元明觉得封奚笑得诡异。
他听闻封奚素来是个被惯坏了的，今日竟然如此大度？
仇晴听着封奚冠冕堂皇的话，眉头拧成了麻花。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这么能装啊！昨天被一只鸟吓破了胆，要让她跪两个时辰。怎么今天就夸她巾帼不让须眉了？
封奚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一转头就看见跪在水桶旁边的容衍，于是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
“这位公子仪表堂堂，不知是何人啊？”
仇晴觉得，封奚笑的像只老狐狸。
仇锦“啧”了一声，显然有同感。
“小人参见六皇子，小人是嘉英王第三子容衍，承蒙将军相救，近几日暂住府上养病。”
“原来如此，我看你这架势，是跟着仇将军习武呢？”封奚明知故问。
“仇将军念在小人身子骨单薄，教导小人强身健体罢了。”
仇元明暗叫一声不好，一时疏忽忘了这茬。
封奚嘴角的笑意越发狡黠：“仇将军，嘉英王家的容公子身子骨弱，尚且能吃得了这份苦。本皇子日日养尊处优，也定能吃得了这份苦，您说呢？”
言下之意，一个庶出的公子都能跟着你学武，那堂堂皇子亲自要求，你教还是不教？
可仇元明心里却知道，皇上最不允许的，就是让这六皇子学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