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其中一个被称为“刀木人”的人，正一只手提着一件沾满了血迹的盔甲，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不让自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把盔甲脱下来，然后拿在手里，大声喊着：“崔哥，崔哥，您看这个合适不合适？”
跟顾灵之一样的崔奎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想要将这件灵器穿到自己的身体上，却发现这件灵器实在是有些“紧致”，于是也就作罢了。
“我靠，这群安楠猴怎么就不能长得高大一点呢？这些铠甲太小了，我能穿得了吗？”崔奎抱怨道。
此时，崔奎身上没有合适的衣物，却多了一柄上好的武器。
“崔哥，你放心，我们继续寻找，一定能给你找一件合适的。”
此时，刀楞已经将尸体上的衣服剥了个精光，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尸体从孩子身边提了过去，扔到了城下。
站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朝远处望去，城墙上的所有人都和一样，他们的武器和盔甲是他们的战利品，但是他们的衣物也是他们的战利品。
这样的衣物，即使不能再用了，也可以用来包扎。
在这个并没有那么发达的年代，这样的材料可不便宜。
虽然说镇南队的预备队员干的都是捡破烂的勾当，但是他们却依旧有着正当的理由。
这是上级的指示，要他们把对方的衣服都脱下来。在这个节骨眼上，能用多少就用多少。
“崔哥，崔哥，你一定可以穿上这套坚固的战衣。”
崔奎拿过来，试探了一下，发现还挺适合自己的，顿时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好小子，多亏了你，我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收集起来。”
被称为“泥鳅”的男子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此时城墙上的尸体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个人提着一只小水桶爬到了城墙上，将上面的鲜血擦干净。
如果不尽快处理干净，还会引来苍蝇蚊子，对城墙上的守卫不利。
城墙上的工作结束之后，崔奎他们就被分配到了城墙之下。
首先是将那些残破的战车，以及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城墙，都给清理干净。
这才将被扔到了城外的几具尸体捡了起来。
就像是他们在城墙上做的那样，将所有能搜刮的东西都搜刮一空，然后带回了城中。
战车的金属头颅很大，根本没有办法从城墙的狭窄裂缝之中钻进去，只能用绳子绑在城墙之上。
远处，在黄昏的照耀下，一群人如同蝼蚁一般，在搬运着物资。
只剩下几具安楠的身体，呈黑色和红色，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而在另一边，那些安楠人看到这一幕，也是一阵无奈。
这一次的失败，让他们损失了一千多人，他们必须休整一下，稳定一下士气，然后再进行下一次的进攻。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这些家伙的可耻行径。
安楠军帐内，郑梉独自一人立于一座高台之上，眺望着从城墙上撤下来的狼狈逃窜的将士，以及远方大明大军的奔走。
原本，这一次的攻城战，还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但是，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他们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这其中，最大的功劳，便是陈长柯。那个主动给他求婚的人，似乎拥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刻，扭转战局。
若是郑梉记得没错，当初阮福源进攻龙寨之时，就是他出手救了他一命。
和郑松一番长篇大论后，郑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父亲的一时间，他对这一战的结果，也是一头雾水。
就在这个时候，郑梉通过望远镜看见了新宁城的墙壁上再次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牌匾。
“收尸!”淡淡说道。
仿佛是才书写完毕，甚至还可以看见，有一点点的墨水从上面滴落下来。
郑梉见状，急匆匆的冲下了高台，朝着中军大帐冲去。
只不过，还没有走进去，王冲就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
“看看你这帮废物，郑大人将如此重要的一战托付于你，你倒好，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我听说新宁城里只有数百驻军，你六七千人前去，竟然还不能攻下来，真是让我大越国颜面尽失。”有人讥笑着说道。
“胡杩，此话怎讲！难道你们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有能耐，你倒是出手啊！范枋为了这件事情连命都没了，回去还要听你抱怨？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这个王八蛋吗？”吴札怒吼一声。
帐篷里顿时又是一片混乱，有人想要阻止，有人想要发泄怒气，郑梉还能听见里面有什么被打碎的声音。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郑阮之争在大越也是如此。
郑松在和自己的几个孩子相处的过程中，一方面是为了笼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压制，就是为了让几个孩子之间产生矛盾，这样才能牵制住几个孩子。
其他大臣，也都是这么做的。
吴札和战死在城墙上的方梁，都是郑梉的支持者，而胡杩，却是郑椿的死党。
如今郑椿和郑楷两个人坐镇，吴札和范枋两个人失守，若说有什么过错，那也应该是郑椿和两个监军，因为两个人都是前线统帅。
可如今，他却是将责任推到了吴札和范枋的头上，这简直就是在为自己的主人开脱。
经过郑松的交谈，郑梉的眼光也开阔了不少，不再计较这些小事，他掀开帐篷的帘子，叫道：“父王!”
郑梉一进来，帐篷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只是原本争吵的两拨人，此刻却是面红耳赤。
“梉儿，你来了！”闭着许久的郑松，慢慢睁开眼，说道。
郑梉急匆匆的走到父亲面前，说道：“父亲，我刚刚看到新宁城内有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寻找尸体，所以就过来告诉父亲。”
“是吗？这个姓陈的，不就是为了抢我们士兵身上的盔甲和武器么？为什么现在要我们给他们收拾尸体？难道另有打算？”郑松疑惑的问道。
胡杩一听，连忙说道：“郑主，千万不要，他们休息了这么久，伤势应该会好一些，如果我们再去收拾那些死去的人，他们说不定会反悔，突然袭击，那该如何是好，千万不要中了那几个小家伙的圈套。”
此言一出，胡杩麾下的几个将军连忙点头附和。
“椿儿，你觉得这件事如何？”郑松双眼微微一凝，沉吟说道。
“父亲，我认为大将军说的没错，那个姓陈的，心思缜密，绝对不能轻视。况且，现在的局势，还没有稳定下来，我觉得，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郑椿赶忙解释道。
之前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尸体，现在战斗已经结束了，收拾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郑椿为了这一战的胜负，舍弃了城墙之下的那些尸骨，倒也合情合理。
有人忍不住问：“如果其他兄弟问起，我们如何说，难道就这么让死去的弟兄抛尸野外，真的好吗？”
闻言，郑椿回过头来，冷笑一声：“军队里有多少人识字，有多少人认得大明的文字？大明城墙上悬挂着的，他们可认识？
即便是他们发现了，大不了我们用‘小心被人暗算’之类的理由推脱掉，这些东西，还用得着我们来告诉你么？
攻占新宁城，击溃大明经略使，和这些死气沉沉的死人相比，哪个更重要？”
此话一出，那士兵顿时语塞，再怎么说，也不会说什么，兵贵神速。
那样的话，战争还有什么意义？打仗，就是要用士兵的生命来换取上流社会的利益，他就是其中一个受益者。
一时之间，营帐内竟没有一个人，敢于对郑椿之言提出异议。
郑松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失望和无奈，可转瞬之间，便被一抹智慧和机敏所遮掩，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好，好，椿儿说的没错。
你对梉儿的情况有什么看法？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郑梉身上，就是满面哀伤的武札，也将目光投向了郑梉，只盼着郑梉能不能换个主意，把那范梁的遗体带回去。
郑梉沉吟片刻，说道：“孩儿认为，父王，还是让人前去吧。”
“此话怎讲？”郑松不解的问道。
顿时营帐内众将交头接耳，似乎觉得郑椿明明说的是对的，怎么还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郑梉沉声道：“我们从大越国出发，一路向大明进发，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大多都是我们的族人，如今新宁城脚下被丢弃的，不知有多少是我们的族人，孩儿认为，我们应该为那些死去的族人安葬，就算是他们的诡计，我也要一搏。”
“你的意思是，你要接下这份艰巨的任务？”郑松脸色有些难看。
“没错！孩儿想试试。”郑梉继续说道。
郑松脸色一沉，突然冷声道：“除了郑梉之外，所有人都可以走了。”
吴札等人闻言，都是一脸愧疚地看了郑梉一眼，转身离开了营帐。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营帐之时，却是突然响起了郑松那一声怒喝：“畜生！混|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这是怎么回事？离我远远的。”
说罢，外面的人急忙退了出去，不敢在这里多待。
营帐中一片寂静。
唯有郑梉清楚，自己的父亲虽然在训斥自己，可脸上却是挂着满足的微笑。
那些骂声，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梉儿，就因为这样，你就下定决心要去？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告诉我吧。”
“父亲，我认为将这些人的遗体带回去，对我们来说是百利无一弊，真不明白二哥为何要这么做。”郑梉低声问道。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两个人的私事一样。
“是吗？说来听听！”郑松来了兴致。
“二哥，你是怕被大明人骗了，我们可以将这些人的死伤降到最低，这样我们还能承受得起。
再说了，如果大明真的有这样的胆子，消息一旦传回军队，一定会鼓舞我们的士气，让我们齐心协力，一举拿下新宁城。
但，若不是如此，将这些人的尸体带回去，也能让他们的士气大振！这一次的交易，百利无一弊。”郑梉不紧不慢的说道。
听到郑梉的话，郑松一脸的欣慰和疼爱。
像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郑松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充当了一名训犬者，用自己的凶残和严格去鞭策自己的三个儿子，让他们变得更有出息。
看到这一幕，郑梉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猜中了。
果然，老爹根本就没将这一次的结果放在心上，而是要从这一次的事件中，看一看老大跟老二，究竟哪个是真正的英雄。
就在此时，郑松突然收敛了眼中的爱意，目光灼灼地看着郑梉，说道：“梉儿，你可曾想到，既然此事于我们百利无一害，那姓陈的为何要这么做？
从这一点来看，他似乎并不傻。”
郑梉闻言，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若有所思，不明白陈长柯为何要拿出一条路来，似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对的。
只是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孩儿不懂，请父王指点。”郑梉看不懂，索性就把这个问题丢到了郑松的身上，让他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郑松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姓陈的为何要如此，但有些时候，你必须要做一个选择，好了，你可以走了，收尸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郑梉闻言点头，出了营帐，临走前又回头道：“父皇，会不会那陈的让我们收拾残局，避免这些残局积累太多，造成瘟疫？”
郑梉的话让郑松一怔，脑海中灵光一闪，闪过了许多种可能。
另外，郑松还清楚的记得，城墙上的人在将这些人的尸体清理干净之后，便是在进行清理工作。
郑梉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毕竟敌人想要拖延时间，一旦爆发出瘟疫，那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所以，这个选择表面上看起来对安楠一行人有利，但其实对两人都有利，没有任何损失。
“可能是真的，你先把尸体收拾一下，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郑松挥了挥手说道。
郑梉这才慢悠悠的走回了自己的营地。
此时，吴札和与郑梉交好的将军们，都伸长了脑袋，等待着郑梉的到来。
吴札见到郑梉后，连忙迎了上来，说道：“宸世子，都是我们的错，王爷对您的怨气，是我们的错，若是我们能多撑一会儿，攻下城墙，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郑梉摆了摆手，示意吴札不要再说了，他微笑着说道：“无妨，父亲已经想好了，按照我的办法，挑选几个精明强干的人，我们要回新宁城一次，那些流落在外的人，也该回来了。”
吴札等人闻言，总算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如果郑松肯接受郑梉的提议，那就说明他们对太子殿下的好感，那么他们的未来，就会一片光明。
新宁城里，解决了城外的捡荒活，大部分人都趁着这个机会，稍稍歇息一下，只有少部分人留在城门附近，防止安楠人耍花样。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在激烈的战斗中抽身而退，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而吴三桂，也带领不少人，将那些残破的兵器和无用的铁衣，搬到了城里惟一的一家打铁作坊。
庞铁匠看到这些盔甲和武器，心中也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以后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