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骗局

乘风茶馆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来自五湖四海。

虽都是江湖豪女，但形貌差距很大，有的精心打扮，有的粗犷不羁。

花容月貌的夜孤鸿，身穿彩缎子长裙；身材臃肿的卢三娘，身穿蓝布衣裳腰系围裙；相貌粗鄙歪肩驼背的石姑娘，一身邋遢粗布衣衫。

刚才说话的人，正是石姑娘。

平时石姑娘像个哑巴，一句话也不说，喜独行。被迫聚在一起时，她只会出现在队伍的最后，人群的边缘。

据说红花会的女人已聚齐，但这只是开始，不久后会有其他帮派的女人过来，在大教主“万乘圣君”的带领下，整合成的新帮派，夜无良。

夜无良里也有男弟子，但他们不住在这边，而是聚集在南市。那里也有苏瓶认识的人，就是那个愣头愣脑、看上去很像土匪的“地牢出品”夜来风。

“你不是张万钧，那你是谁？”苏瓶盯着这个冒牌货问。

奉命行刑的花千束，小手里抓着一把刮骨刀，在那人面前比比划划。

这小姑娘平时天真烂漫，真没想到竟也是个狠角色。而且她已拜在夜孤鸿门下，成为夜孤鸿的首徒。看来她将是夜无良重点培养的对象。

那厮低着头道：“我本是张万钧的仆从。张万钧练功时不小心把自己练死了，他的这身行头就落到我手里。我觉得张万钧名头大，很多时候都不用打打杀杀，只要他到场就能解决问题。所以我就到处装他骗钱。”

“不怕被人认出？”梅染问。

那厮看了梅染一眼，道：“他是杀手，平时躲躲藏藏，能有几个人认识他？他名声大，都是圈子里的人互相吹捧宣传，而见过他的也就圈子里的这些人。”

梅染抱着肩膀问：“平时你怎么骗人？”

那厮道：“首先说自己是雷瘟乾的弟子，然后抱着肩膀装大侠。把话说得越狠，别人越相信。他的武功其实很一般，不过用来对付下三滥还是有把握的。他与人见面，一定要现在酒馆里见。若是碰见下三滥，就直接干掉；若碰见高手，他就说不要在酒馆里打，坏了人家东西太不仁义，有损他的大侠名声，不如换地方单挑。把那人骗出，群而攻之，这样先后杀了三名侠客，他的名声就更大了。”

在他说话时，抱着肩膀的人纷纷把手放了下来，梅染也是如此：“你是说，张万钧本就是个骗子？”

“是的，以前他说自己是独孤剑的弟子，后来独孤门辟谣。他又换了个名字，说是雷瘟乾的弟子。不知为何，雷瘟乾从不辟谣。结果整个武林都以为他真的是大宗师弟子。我也挺佩服他的，所有人都被他骗得团团转，到哪都是吃香喝辣。”

“你叫什么名字？”苏瓶问。

“张阿狗”

“这次怎不装了，要冒险来杀人？”

张阿狗道：“我没想杀你，只是想吓唬你。只要你求饶，我就放过你，然后咱们合作去骗王双喜的钱。那太监说了，只要你死，就再给我一百两金子。装死还不容易吗？只要你装死，我就能得到这笔钱，还可以分你一半。我想你一定会答应的。”

苏瓶笑了笑：“之前他给了你多少？”

“五十两金子。”

“钱呢？”

骗子很多，被骗的人也很多。以前骗子还能算是高智商犯罪，可是到了后来，门槛就越来越低。因为骗子们发现，无论多么拙劣的骗术，依然会有人上当。

永远不要高估群众的愚蠢，就好像永远不要低估群众的智慧一样。

群众里什么人都有。

大体来看，爱读书的人多是有智慧的，或者说是容易开窍的。可读书不好的人，也有赚到钱的。在用钱衡量人的世界里，他们得到了绝对尊重。其实赚钱的多少，并不完全取决于读书多少，很多时候来自于敢想敢干。当然，蹲在监狱里的也是这类人，赔得倾家荡产的还是这类人。

更可悲的是，愚蠢的人或许比智慧的人过得快乐，因为皇帝陛下希望他的子民都是愚蠢而勤劳的。皇帝会给那些愚人一些奖励，让他们得到一些“天”的眷顾。

而皇帝非常不愿意见到有人看破他的虚伪，更不能忍受别人与他唱反调，因此文字狱之类的东西就产生了。为了更好的控制智者，就用科举的方式把他们选拔出来，成为官员，禁锢在乌纱帽之下。

万隆帝提倡普及教育，让聪明人尽量多的冒出来，不要让他们留在民间。

无论奸诈与否，皇帝都需要。忠诚清廉的人，要立为榜样，让百姓崇拜，教化百姓感谢皇恩浩荡，感觉天下光明；奸诈的人，皇帝会安排他们去办具体事，因为他们治刁民更有办法。

张阿狗真是人如其名，他觉得骗人很简单，认为自己已学到张万钧的本领，结果当他自己闯荡江湖才发现，祖师爷不赏饭吃。

有些事就是这样，看别人干起来很简单，可是到了自己手里就变得很难。

张阿狗的话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但有一点是可以相信的，他的到来与王双喜有关。

苏瓶打算先把他的钱弄到手，然后放掉，反过来骗王双喜。梅染说，如果你这样做，岂不是相当于在听骗子的？苏瓶说，只要钱到手，骗了又如何？他去找王双喜，王双喜倒霉；他不去找，我也没有损失。

夜寒霜问，为何不把张阿狗送去刑部，告发王双喜？

苏瓶道，若是那样办事，我这五十两金子也要交给刑部。而王双喜是齐王府里的太监，是在给齐王世子办事。刑部那帮家伙不敢招惹齐王，甚至不予立案。

梅染道：你媳妇是郡主，让她替你告御状。

苏瓶反问：你知道安国公和齐王是什么关系？

梅染反问：“那你就这样放过骗子？”

苏瓶道：“最大的骗子是坐在朝堂里的人，你去抓吗？人间本来就是你骗我我骗他，玩的就是信息差。干什么不是骗？如果商人都说实话，还能赚大钱吗？医生都说实话，医院怎么赚钱？药贩子都说实话，贵药卖给谁？像张阿狗这样的骗子，他骗的都是有钱人，我倒觉得他挺仗义。”

梅染愤愤道：“我发现你不像官，倒像个土匪！”

梅染没说错，苏瓶的这番话就是强盗逻辑，而苏瓶身上确实有些匪气。可奇怪的是，有些女人就喜欢有匪气的男人。

放了张阿狗，苏瓶回到东一小屋，把五十两金子放在抽屉里，提笔在小册子上写下：625两银。

梅染不相信张阿狗，她和夜寒霜跟踪而去。

……

韩太后的生日宴在长秋宫举办。都说韩太后疯了，可今天太后盛装示人，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

在唐梅看来，韩太后的生日宴会上主角不是太后，而是皇后唐昭。从头到尾，发言的人都是她。而韩太后的唯一发言是“哀家患病，不能理事，后宫诸事就全仰仗皇后了。”

唐皇后非常有礼貌地说：“请太后安心养病，昭必鞠躬尽瘁，为太后分忧。”

整体看来，这场宴会在庄重、和谐的气氛下举行，虽然孟贵妃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来参加。

席间观察，唐梅发现西门贵妃还是个小姑娘性儿，一边吃饭，一边与坐在身旁的母亲“楚国公妃盛德公主”赵玉姬说笑。

公主殿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带病来到后宫。或许是自知命不长久，平日里以严厉著称的她，放下严肃面孔，满眼慈爱之色，一举一动尽显舐犊情深。

孟贵妃没来，但孟贵妃的座位还在，孟贵妃的母亲“荆国公妃”孟钱氏稳稳当当坐在那里，看不出个心境。

冯贵妃依然是最漂亮的那个，母亲冯甘氏坐在一旁，不时低语。不知为何，冯宝钏非常害怕唐昭，从不敢与之对视。唐梅听南阳郡主孟乔说，自从冯宝钏进宫，皇帝就不喜欢她了。

以唐梅对赵恬的了解，他是玩够了。像冯宝钏这样听话的姑娘，就好像吃肥肉，虽肥美，但容易腻着。

赵恬还是喜欢新鲜的，有味道的女子。而唐皇后或许是太过辣口，也不能把皇帝留在宫中。

这不，连太后过生日他都跑出去。据说是与一位大才子讨论天下事。而这位大才子，是那种不畏强权的人，哪怕是皇帝请他也不肯出山，赵恬只有屈尊去见他。

唐梅认为，赵恬在撒谎。

“锦儿，你把这封信交给王濛，让她现在就交给皇后。”

王濛是王锦儿的堂妹，将她唤来，说话间将一封信交给她，说是唐梅写给皇后的。

唐昭见信，是唐梅请求结束试婚。

唐昭把信揣入袖中，让王濛回复唐梅，说这件事由皇帝亲自过问，她做不了主，但等皇帝回来，她会与皇帝说。

当唐梅听说是皇帝亲自过问时，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