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牢底坐穿
第4章 牢底坐穿
周易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舒适的炕上，旁边小茶几上堆满了新摘的红枣跟核桃。
我应该是连续几天没合眼地配制武器，太累了所以才会昏倒的吧。他心说。
当得知周易醒来，山寨的头领们纷纷拥到他跟前，嘘寒问暖。
就连之前一直瞧不起他，对他还有些敌意的从钱，此时也换了张面孔，满脸谄笑地跟他道歉：“周兄弟，我是个粗人，没什么教养，不知道您原来是世上罕有的大才。之前我对你态度不好，还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啊！”
现在知道我的本事了？周易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开始不熟悉多少会有点矛盾。没关系的，大家都是好兄弟嘛。”
见周易如此大度，从钱更是无比动容，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说：“对，好兄弟，好兄弟——不，你是我大哥！从今以后你永远是我大哥！你让我往东，我就不会往西，你让我往西，我就不会——”
“行了，”郑葵踹了从钱一脚，含笑道，“少说两句，人家刚醒，说不定还有点疲惫呢！”
“是是。”从钱挠挠头，像犯错误一样，垂首肃立。
周易撑着胳膊坐起，急切地询问这次战斗的具体战果。
头领们告诉他，本次战斗，攻打山寨的四百名晋阳郡兵，被击杀二百五十多人，重伤残疾四十多人，其余被俘一百人。武备全数缴获。山寨自己损失二十多人，还剩五十来个。
从比例上看，山寨损失也不算小，不过俘虏了一百名训练有素的汉军，补充进来，实力其实是壮大了的。
加上缴获的东西，怎么看都是大赚。
周易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从钱却告诉他：“那些俘虏不知怎的，骨头硬的很，没有一个肯投降的。还说什么士可……士可什么来着？”
“士可杀不可辱。”
“对，就是这句！”
“我知道了。”周易这就披衣下床。
从钱见了，赶忙劝阻：“周兄弟、不、周大哥，你不再多歇一会儿吗？”
周易却说：“不必了，带我去瞧瞧那群俘虏吧。”
当见到被捆缚住的俘虏们，看到他们眼中坚毅而又骄傲的神光，周易明白，铁血强汉，这四个字就是郡兵们不愿意投降的原因。
大汉帝国四百载，良家子弟无不精忠尚武，有道是：
胡马南下境不安，乡勇蹈火救国难。郡兵奔走雁门关，雕鞍驰射驱楼烦。
骠姚千里越祁连，侠骨香泽留居延。轻骑披靡踏王庭，狼居胥上有遗篇。
当年卫霍，昔载陈耿。汉人的精神从未被丢弃，那些被俘的郡兵们，尽管一战落败，却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的荣耀，弯曲脊梁委身于贼，成为一个与大汉为敌的贼寇。
俘虏中的一名屯长看到眉清目秀、一身书生气的周易，以为是说客到了，便高昂着头，乜着眼说：“想来劝降是吗？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我等忠于大汉、忠于朝廷，绝对不会投靠你们这帮贼寇的！”
“你说我们是贼寇，凭什么？”
“你们聚众作乱，反叛朝廷，难道不是贼寇？”
“反叛朝廷的，就一定是贼寇吗？”
“难道不是？”
周易轻笑一声道：“昔日桓、灵之世，汉统陵替，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之后，董卓兴起，劫持汉帝，残暴生灵。因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你口口声声称我们是贼寇，可天下若是安定，我等又何必刀头舔血，亡命天涯？”
诸葛亮骂死王朗的视频，周易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稍加改动，就变成了他的说辞。
屯长从来没听过这番话，难免若有所思。
周易接着说：“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即是国家之本。可如今朝廷被董贼把持，除丁公之外，满朝臣宰尽皆囊括。我们反抗暴政，反抗这样的朝廷，也只能和贼寇一并论处吗？”
“可是——”
周易完全不给屯长说话的机会，继续慷慨陈词：
“自丁建阳死后，并州一片混乱，百姓流离失所，才会有盗贼蜂起，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贼寇。你们视我们为贼寇，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你们的家人，同样因为不堪忍受朝廷暴政，被逼无奈落草为寇，那你们是不是也要拿起屠刀，挥向他们，挥向那些‘贼寇’？”
“够了！”屯长大声喝道。
他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似乎在进行着痛苦的思想斗争。
最后，屯长睁开眼，双目明澈了许多：
“我明白了，我加入你们。”
山贼们都傻了眼，他们没有料到，软硬不吃的俘虏们，竟会因为周易的一番话语，就心甘情愿地入伙，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郑葵饶有兴趣地看着周易，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喂，小子，你挺能的啊！你是靠什么说服他们的？”
周易笑道：“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些郡兵说到底也是人民。唯有赢得人民，才能赢得天下。”
“天下？”郑葵摇摇头，“我可没考虑过那么远。只要每天能喝上酒、吃上肉，一觉睡到太阳晒到屁股头，我就满足了。”
“如果你从没有考虑过那么远，就赶紧从今天开始试着考虑吧？”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个新计划。”
“什么计划？”
经历了一场无法想象的大胜后，郑葵已经对周易绝对信任了，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脑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的少年，又会有什么能让她大赚特赚的主意。
“晋阳，”周易说，“我们去夺晋阳！”
“你疯了！”郑葵惊骇道，“晋阳城高又坚，守军足有一万，你真想让我们去送死啊！”
周易却云淡风轻地说：“只要计划得当，一万人或是十万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郑葵追问：“那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周易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当即吟诗一首：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山洞外一棵大树的枝杈上，有个苗条的倩影一闪而过。
“擒贼先擒王？杜甫的诗。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