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背头的忧伤回忆

自戴上象征布拉得里家族族长的戒指开始，路德就放弃了很多东西，比如在学院里养成的偶尔不合规矩，梦想，和那本书。

布拉得里是个人丁众多，管辖领地广袤的庞大家族，即使作为家族的嫡系旁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享受祖上延续而下的财富和地位。

十五岁的路德独自送葬完追随父亲而去的母亲，便带上年仅6岁的拜伦，攥着家族的推荐信向首都格玛出发。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在人际复杂的地方，总是会受到不少冷遇，幸而家族并不是寻常人家那样只管生不管教。

“已经这样了，不如去法师学院搏一个前途吧。”

血缘上还算是他的叔叔，也是没怎么见过几面的族长把他叫到会客室，交给他一封信。

至此，家族对于他们兄弟俩不再有任何照顾。

即便如此，在法师学院经历了六年学习，天赋和努力使他一直保持着名列前茅的成绩。临近毕业，本应继续再深造下去，进入国家学者术士研究院任职，一封印着家族徽章的信件迫使他要尽快做出选择。

路德想了一个晚上，决定回去。

他将那个重要之人赠予的书，塞进刚刚通过法师学院入学考核的弟弟手中，恰好也是分配到和他一个学者术士院系的儿童基础班。将梦想和剩余的任性交给弟弟去实现，而他需要为十五岁时那封推荐信做出回报，同时也是为了弟弟能够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

不用省吃俭用只为攒出昂贵的魔力墨水钱，不用为每个学期的学费在格玛城底层世界做着脏苦累的打工，更不用因为贫穷和没有靠山而被人看不起。

有时候同期毕业的同学路过他管辖的阿维莱斯城，也会找他叙个旧，总是有人问他有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路德·布拉得里所作出的任何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都会要求做到最好，不让自己有后悔的余地。

所以布拉得里在经历劫难失去上一代族长后一落千丈的境遇，在他接任后，凭着在学院认识的人脉和自身做出的努力，渐渐恢复到原来的地位。繁荣家族的族长，在成就上，应该也不会比国家学者术士研究院的研究生差到哪去。

要说唯一稍许后悔的事情，那就是他与那个重要之人的来往，毫不避讳地和弟弟分享，弟弟开始对那个人崇拜起来。先前他觉得无所谓，法师学院有很多院系的学生也只是听闻过那个人的事迹，甚至没见过，就能够狂热的崇拜起来。

直到那个人的死亡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眼见弟弟一次次传来询问有关那个人的事情，路德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掐灭弟弟的憧憬，是否还来得及。

为了不会有现在这样，如同全身陷入冰窟的冰冷麻木的感受。

“你说，拜伦带回来一个女人？”

这孩子也到了交女朋友的时候了，他很了解自己弟弟，和他一样一旦决定就不会改变，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女人会成为弟媳。他需要去看一下。

“拜伦叫她安达卢？”路德整理着自己四年多没碰过的书籍，他回到阿维莱斯后，就把学院宿舍里自己用学点换出来的书籍副本带出来给拜伦。

直至他渐渐在家族里稳固地位，以自己的财产在首都建了这座宅邸，方便拜伦进行人际交往。那些经历两兄弟翻阅的书籍，自然而然就放进了为他准备的书房里，偶尔来首都办事的时候，可以过来怀旧一下。

听到斯诺管家的汇报，整理书籍的手停顿下来。

“平时还是叫露西亚，但是偶然几次，仆人有听到拜伦少爷对那位女士的称呼是安达卢，至于其他的，拜伦少爷只提到过她是来自布洛涅辖区的冒险者。”在路德沉默而强大的压迫力下，斯诺管家忐忑不安道。

想象中的暴怒没有出现，路德很是平静的问：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斯诺管家掏出怀表仔细确认，“半个小时后就会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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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

斯诺管家笑呵呵地点了几下墙壁上的控制板，一间仿佛是贵族人家的主卧房瞬间亮堂起来。露西亚跟着老管家走进来，昂贵柔软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统一用了红棕木打制的家具全都以符合贵族美学的形式，摆放在各自角落。较为显眼的是那张铺着厚实被褥的大床，露西亚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房间还有几个门口，都是连着独立的浴室和换衣间，和一间采光非常好的书房。

斯诺管家带着露西亚进去转了一圈，其他仆人也将拜伦给露西亚复习的课本搬了上来。

“露西亚女士先休息一会儿，半小时后晚餐准备好，会有仆人上来带您去饭厅的，这个时间就请露西亚女士换上合宜的服饰。”

“哈？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露西亚指着自己这一身简单的绒衬配皮革小马甲和革麻紧身裤的装扮，好吧，虽然看着平民廉价了点，和这个宅邸完全的格格不入。

“这样实在是……”斯诺管家为难道。

“不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自己到厨房拿到房间里吃！”

“……”斯诺管家假装没听到这句话，拍拍手，几个男仆各自捧着一攞崭新的衣服逐个走进来，然后分类放进空荡荡的衣柜里。

“宅邸没有女仆，所以暂时失礼了，这些是拜伦少爷提前为您准备的衣服，请露西亚女士自行更换，明早我会招募几个女仆专为女士服务。”斯诺管家彬彬有礼地弯个腰，准备关上门离开。

露西亚一把捉住老管家关上门的手。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有钱人吃饭要穿什么衣服。”缺乏见识的村姑严肃问道。

仆人过来敲门时，露西亚已经挑选好并穿好所谓吃饭时合宜的衣服。

淡黄色的呢绒衬衫搭配同色蓬蓬长裙，外套一件白色束身马甲，还有配套的平顶淑女帽……吃个饭还要戴帽是怎样？露西亚把帽子放了回去，直接拿条缎带随意扎个马尾。

走出房门时，这身打扮还被过来带路的男仆忠诚的赞美了一路。

“你早上还说我穿的帅气最合适！”露西亚怼着这个认识不久的朋友，她在仆人房住的时候经常到厨房做吃的，跟其他人聊天偶尔吹个牛渐渐的就熟悉了几个面孔。

“今时不同往日，你搬到了二楼，还是最北的那个房间，嗯，要区别对待，以后你会听到更好听的话，早点习惯吧！”男仆甲耸肩，其他人走过来时立刻恢复严谨的模样。

穿过几条走廊，露西亚来到所谓的饭厅，看到了令她恐惧的方形长桌，摆满了各色菜肴和水果，精致的蜡座装饰其中。

拜伦第一次看到露西亚的淑女装扮，眼睛一亮，就快步走过来想绅士的牵引她入座。

而某个恐惧的村姑看到摆盘边的各种刀叉，满脑子想的是：卧槽！！餐桌礼仪我现在回去学还来得及吗！？

目光顺着长桌尽头看过去，已经换下军装的路德站在主座旁，朝她点头，伸手示意她请来入座。

眼神还是包含着令人打颤的冷意。

救命啊！！！我不住这里了好伐？露西亚内心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