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这年头公公难当
而在另外一边的侯府，霍老太太一直在琢磨霍北霆打胜仗没有宴请宾客，皇帝赐下重赏也没有个表示，她这烫手的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无论如何都要办一场喜宴了。
可宴请宾客是一件极为讲究的事。
尤其是在关系错综复杂的盛京，稍有疏忽就会得罪人，给摆宴方带来许多麻烦。
所以，霍老夫人不仅要考虑谁能请谁不能请，还要考虑谁和谁有旧怨要避开坐，同样地位的两位贵客如何安排才能让双方都满意，谁有什么意图，老夫人是要成人之美，还是独善其身……诸如此类，顾忌良多。
“老夫人，平福公公来传旨了！”
翠菊满面春风地入了松寿堂。
见霍老夫人抬眸，连忙又上前几步，兴奋道：“他说是来给您道喜了。”
“赐婚？”
“他还没告诉奴婢，只说是等您和侯爷见到他就知道了。”
闻言，霍老夫人连忙让人把平福给请进来，好茶好水、瓜果点心都给奉上。
另外再命人去把霍北霆给请过来。
平福一进门，感受到屋内地龙烧得温暖如春，一应茶点吃食都备齐了，霍老夫人还如此热络，他心中是万分熨帖。
他虽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却也是个阉人、是个奴才，总有一些不开眼的人真会把他当奴才使唤。
还得是霍家这种世家大族才知礼守礼。
平福行礼毕，恭维道：“老夫人福泽绵长，大病初愈后接连都是喜事，咱家能来走一遭，沾沾您的福气，也算是咱家造化不浅了。”
昨天皇帝才与霍老夫人商议给霍北霆赐婚一事，这圣旨里是何内容，霍老夫人心领神会，当即好言好语与之寒暄。
两人都精通人情世故，还有意捧着对方，不免越聊越开怀。
但是，霍北霆久等不至，再多的话也终有聊尽的时候。
平福估摸着大概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早超过他该回去复命的时间了，不过他照顾老夫人的面子，没点破此事，而是假借出恭之名暂且避开。
等他再出来时，霍老夫人已从管家那儿得知找不到霍北霆了，于是歉意地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塞过去。
“北霆不知何时有事离府了，还望公公能海涵。”
平福笑吟吟接下。
不用打开看，他就知道凭霍老夫人的身份绝不会只给银锭子。
“老夫人客气了，既是喜事，多等等又何妨？咱家也跟您透个底儿，今儿这圣旨是给侯爷赐婚的。”
心中猜测得到证实，霍老夫人连说三个好：“哈哈，有这道圣旨在，小满注定是我的孙媳妇儿了！改日府中办……”
“小满？”
平福讶然，对此陌生名字心生好奇的同时，下意识脱口问：“安凝郡主的小名叫小满吗？”
霍老夫人：？？？
安凝？
随着日渐年迈，霍老夫人逐渐少去赴宴，对年轻一代的认知仅停留在有所耳闻上。
据说，安凝郡主虽有位纨绔父亲，但她由素有端庄之名的母亲亲手抚养，品性、能力与她母亲比起来，可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此贤名在外的姑娘，想要求娶的世家大族多如牛毛。
霍家能将她娶进门，说句老天眷顾都不过分。
可谁让李小满先得霍老夫人的心？
霍老夫人的命是李小满救回来的.
霍北霆在沙场上几次险象环生，也是李小满及时施以援手。
此后，李小满贴心照顾霍老夫人，为霍北霆怼族长、族老，真心实意对待他们祖孙俩。
于大恩于小节上，谁能比得过她？
霍老夫人不知安凝本性是好是坏，只知她只想要李小满成为她的孙媳妇儿。
于是，霍老夫人脸色难看：“劳公公白走一趟了，但北霆至今未归，只怕今日都未必能回来。他临走时也不曾告诉过我去向，我想找也找不到他。”
一口气把路都给堵死了，可见老夫人的态度有多坚决。
平福忽觉手里的锦囊有些硌手了。
自从霍北霆屡建奇功后，朝中不知为何总有股声音在吹捧他，之后神仙赐福一事爆发，那样的声音就愈发响亮了。
平福常年跟在皇帝身边，明显能感觉到皇帝已生出忌惮之心。
今日将安凝郡主赐给霍北霆，而非旁的姑娘，根本原因还是在安凝郡主是皇家人。
把她送到霍北霆身边，算是安插了个眼线，也算是对霍北霆的一种震慑，让霍北霆时时刻刻记得他永远都在皇帝的监视中，绝不该也不可生出妄念。
此事若成，自然皆大欢喜。
若不成……
平福擦了擦额头的汗：“老夫人慎言，您今儿让人把茶给泡了，咱家若是不喝，那茶只能被倒掉。可有些茶太过名贵，主家将其倒掉时会很心疼的。”
言外之意是“皇帝赐婚，霍家拒绝，恐怕会让皇帝心生不满”。
伴君如伴虎，霍老夫人不愿得罪皇帝，可她亦接受不了其他人成为自己的孙媳妇儿，思来想去，终究是回屋换上一品诰命服，随平福回宫中，亲自向皇帝禀明心中所想。
……
与此同时，宰相府中。
宰相披着绣竹云纹深蓝缎面大氅，在梅林风雪中煮酒吟诗。
风雪凌寒，志气高昂。
宰相正追忆壮年之际，一个亲信送来了密信。
“老爷，西北哈乌顿来信了。”
“看来事情办成了。”
宰相正在撕开信封，却已能笃定计划实施顺利，简直狂妄至极。
如今他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存亡皆在他翻手覆手之间，狂妄一点又如何？
密信很快被展开。
信中说西北一处名为陈地的小镇大旱许久，致使民不聊生，忽有一女子抵达此处，做出五日内必有大雨的预言，结果在第四日，天上就降下了倾盆大雨，坊间百姓皆奉她为神女。
“不错！让她再加把劲儿，我要让神女之名传遍大渊！哈哈哈！”
宰相将密信扔进碳火中，看着火焰瞬间将其吞噬，笑声更加爽朗了。
亲信略有隐忧：“钦天监那边早已将气候变化呈报上来，您半路将此拦截，只怕后患无穷，是否要处理一下？”
“用不着做这些画蛇添足的蠢事。神女创下的神迹如此多，此桩小事微不足道，任谁也不会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宰相依旧成竹在胸，仰头闷干温酒，眼里逐渐猩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