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魂阵
墨白因舔食过千城的血而化为人形，是这世间唯一得道的猫，猫一旦有了修为，便匪夷所思有了九条命，存在逆天。
况且她体内有一丝混沌创世力量，勤勉修行，潜力无限，若让天帝知道，势必会把她视为另一个威胁，决计不会让她活下来，纵然她拥有九条命，也会被天帝一条一条扼杀，只望天帝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忽略了她的存在。
如今，天界有着一百零八万天兵，无数良才猛将，就算自己再有能耐，也不能一举歼灭，何况，那是一百多万鲜活的生命，为了一个人的权力野心，为了一个人的安全无忧，是不是代价太大。
垂首，千城看向趴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墨白，喃喃低语。“墨白，我该如何护你？”
是要天地都染上血色？是要枉顾父神遗命？还是要带着你隐蔽于秘境，不顾一切？
“世人皆以为我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只有你如此靠近我，贴近我，撞开我孤寂的心，你，是我所有的顾忌......”
手，落在她柔顺的长发上轻轻抚摸，温存所剩不多的宁静时光。
“君上。”墨白声音慵懒，迷糊中舒服的仰起头，意思让千城摸摸她的脸。
千城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白皙的脸颊，俯身，吻在她额心，墨白睁眼，一双绿眸呆呆的望着他，随即，千城对她一笑。“起来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还想睡。”墨白揉着惺忪的眼睛。
千城起身伸出了手，即使墨白还有困意也乖乖的上前握住。“君上要带我去哪儿？”
“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千城拉着她手徒步走着，步子轻慢的走了很久，如一对恋人在山中散步，直到在一处广垠空旷之地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不周山的半山腰，一眼望去，平坦的地面绿草丛生，就算在此地跑马亦绰绰有余，墨白看向千城，不明所以。“君上，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空旷得很，什么都没有。”
“你好好看着。”千城摸摸她的头，然后走到空地中心盘腿坐下，双手掐着不断变换的法诀，青翠的草丛里隐约可见繁复的纹路，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蔓延，再缓缓隐没于地下。
约莫半刻钟时间，千城耗费了很多灵力设下这座魂阵，他招手让墨白到自己身边，认真的说：“墨白，你要记得这个地方，如果有一天不周山不再安宁，你就到这里来启动这个阵法，方能保你平安。”
“为什么不周山会不安宁？”墨白莫名感到不安，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君上，墨白永远在你身边，不会不安全。”
‘我也想永远陪着你。’千城在心里说着，口中却是叮嘱。“我是说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要记得这里，这个阵法只有你能启动，你只要滴上你的血在这地上，魂阵就能护你周全。”
“我不想启动这个阵法。”墨白有些害怕了，环手抱住他寻求心安。“我永远都不要启动它，我有君上，我什么都不怕，我很安全。”
千城亦不想这个阵法有启动的一天，如果启动，便是血流成河，可是，万一有那么一天，这是自己为她铺就的退路。
时间，以前觉得时间与自己来说无尽无穷，但是现在，却觉得时间步步紧逼，自己已经来不及让墨白改变，变得强大，变得如同自己的心意一般。
“乖。”千城轻拍她的背。“都记下了吗？”
墨白心里非常不安，可对于千城的话向来顺从，咬着唇在他怀里点着头。“墨白记下了。”
千城浅笑，遂牵起她的手。“现下无事，我们去灵犀湖钓鱼吃可好？”
自化身为人开始，千城就没再钓鱼给自己吃，后来自己觉得灵犀湖的鱼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就想钓尾鱼做给君上吃报答他对自己的恩情，于是花了几十年时间终于钓上一条，奈何做的鱼难吃到难以下咽，干脆再也没去钓过鱼，想想又有好几十年了。
今而千城忽然一提，墨白回想起自己还是梵猫时最爱的吃食，一下有了兴致。“君上，我要吃三条，不，四条。”
“好，我多钓几尾。”千城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定要让你吃到饱为止。”
“君上最好了。”墨白甜甜一笑，拽着千城就往灵犀湖跑去。
时光，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那时候的墨白还是一身雪白的梵猫，整日里最开心的事就是和千城到灵犀湖钓鱼，然后再煮给她吃。
没用多久，千城就钓了几尾，回了羲和斋后，把闲置了几十年的灶台又重新使用起来，墨白清洗小锅和鱼，千城生了火。
不多时，小锅里的水就滚成奶白色，千城拿木勺舀了口鱼汤，轻轻吹冷，一旁的墨白盯得眼中放光，千城把木勺放到她嘴边，她张口就喝，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再满足的吞下去。“嗯，真好喝，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过这种味道了，君上做的鱼，真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呢。”
千城微微笑了笑，把鱼从小锅里捞到瓷盘里，一边用筷子挑着鱼刺一边说道：“那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可好？”
“当真？”墨白惊讶。
“我几时哄骗过你？”千城一边把理好的鱼肉夹起喂她，一边说道：“不仅如此，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都可告诉我，我都会为你达成。”
墨白嚼着鱼肉口齿含混。“君上，我没有什么愿望，我只想永远陪在您的身边，这样我就会很高兴了。”
纵然知她此番说话并非是爱自己，然自己却是她心里的唯一，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算日后她历经万千岁月，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依旧不会动摇，千城知道，也该满足。
可是，在自己宠爱下，她过分依赖自己，而今心智都不健全，甚至她一度认为还是自己身边的灵宠，如何能在往后好好生存？
但，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已经来不及让她学会面对挫折，面对尔虞我诈的灰暗世界，现在能做的便是每日让她过得愉悦，予她铺就一条平顺道路。
千城不是没想过要与天帝对抗，亦不是没有胜算，只是一旦同天帝反目就是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既违背了父神遗命，还要牺牲不周山死心追随自己的弟子，更要屠尽天族一百零八万的天兵，那时候，天穹也将染上血色吧，何况，还有自己放不下的墨白。
只要自己稍不留意，墨白为梵猫所化就会被他人知道，她的一双绿眸太过醒目，世人也许少有人知晓得道的猫有九命，但天帝却是知晓，他一定不会让墨白活，早早就会扼杀她逆天的性命，自己不敢赌亦赌不起。
将再一条理好鱼刺的鱼放到她的瓷盘，笑容温煦。“是吗？墨白这样的无欲无求？”
千城却不知道，墨白的欲求，只想永远做他身边的一只灵宠，她眨巴着大眼望着千城，想说又不敢说，因为男女有别的关系，她只有一次变回真身时睡在过千城的怀里，可她实在想念千城身上的淡淡气息，能让她无比安心，踏实。
见她犹犹豫豫，千城问：“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君上。”墨白放下瓷盘，靠他近些撒娇。“我想，我想像以前一样，同君上睡在一起。”
说完，又怕千城给她说一堆男女之防的问题，遂低下头，没想千城竟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好’字。
传入墨白耳中，满是错愕。“君上，您，您答应了？”
千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方才不是说过，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为你达成。”
“君上真好。”墨白继续吃鱼，千城继续为她挑着鱼刺，待鱼吃完，夜幕临近，白亮的星子稀疏闪耀，圆月在流云中忽暗忽明。
羲和斋前的石桌上，墨白支起脑袋望着星空，长睫在脸颊上晕出一层扇影，一双绿眸在夜色里格外清亮。“君上，您说，不周山外是什么？”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是生活在不周山山林里的一只梵猫，而后跟随千城至今也未曾离开过，她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却没想过要去看看。
“以后你就知道了。”千城想，往后会把她远送不周山，由她山高海阔，自由自在。
“君上在不周山，我便哪儿也不去。”墨白摇摇头。“君上给我讲讲就好。”
千城忽觉难受，即使她向往不周山外的世界，却因想陪伴自己没有提及，而这么多年，自己竟没有带她四处去看看，游历世间美景，现下似乎已经晚了。
他悠悠开口，为她说起外面的世界。“外面有大山，有大河，还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凡世有八十一沙海，魔界有七十二黑河，天界有三十三重天。”说到此，声音有一丝涩然。“墨白，往后不论哪里，都不要去天界。”
“不去不去。”墨白不问为何，对他的话从来都是遵从。“君上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君上不让去，肯定是天界不如不周山好。”
千城把她被晚风吹乱的长发顺到耳后。“对，天界没有不周山好。”
月下微凉，千城陪着墨白说了很多话，墨白靠在他的肩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千城把她抱回屋中，她自然而然蜷缩起身体偎入千城的臂弯。
千城一遍遍抚摸她的长发，如梵猫时抚摸她柔顺的毛发一般。
她心性如同稚子，这样也好，省却许多烦恼，不同自己，心里有了她，陷入难以抉择的地步，自己于世间纵然无人能及，但现在，却有了无可奈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