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十法（十九）
“小、小江......我感觉好像有谁在盯着我们......”
张成辉整个身子止不住的瑟瑟发抖，这辈子积攒起来的胆都吓得跑光了。
“够了张叔！别自己人吓自己人！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你看这香还有大半呢！再怎么样至少也得全部烧完以后鬼才出会现吧！”
江周本就因为许欣蕊那副爱答不理的死人相惹得来气，现在又被张成辉这么一说，满腔怒意顿时转变为惊慌。
“哦......”
张成辉紧张的神情没有缓解半分，反而更加神神叨叨，眼神飘忽不自然，好似周围有什么恐怖的怪物躲在暗处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跳出来通通将他们撕裂。
江周没有在理会张成辉，全当他是神经太过紧绷，导致的焦虑和幻觉。
他轻轻抹了把自己冰凉的额头，指腹沾上一片湿意，两指并拢细细研磨了下，幸好，不是预想中的血液，而是透明的不明液体。
复凑到鼻间轻嗅，没有散发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没有在意，随意在衣角擦拭了几下。
“咯咯咯......”
毛骨悚然的笑声在一旁突然响起，两人的瞳孔由于惊吓不约而同剧烈收缩，齐齐朝身侧看去！
许欣蕊竟在他们二人交谈之际阴恻恻转过头，那双充满血色的眸子，正恶狠狠瞪着二人。
诡异的笑声激得他们掉了一地鸡皮疙瘩，阴冷的风贯穿整个寂静的街道，肆无忌惮刮进了他们快提到嗓子眼的心。
江周和张成辉立马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表情中看出了惊慌失措。
还是离她最近的张成辉最先开得口，只是那声线抖得和筛子一样，脸皱巴巴的，难看至极：“你笑什么？”
这姑娘是不是太过难过伤心导致脑袋哭坏掉了？在这种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重要时刻，还能若无其事的笑出声，再者，她根本没有遵守游戏的规矩，手里的筷子快要被她捏断了都没有敲一次，不知是内心绝望一心求死还是另有企图心怀不轨。
“咯咯咯......”
许欣蕊依旧只是笑着，那张脸僵硬无比，比千年老尸还要再少几分生气，紧接着，眼角一股暖流涌出，定睛一瞧，那竟然是两行血泪！
张成辉吓得筷子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急忙向江周喊道：“小江！你快看啊！这姑娘好像有些不对劲！”
“咯咯咯......咯咯咯......
她的笑意越来越惊悚，萦绕在二人的耳边，细长脆弱的脖子咔哒咔哒扭动着，像是要索他们性命的冤魂！
江周心里那股慌乱之意直接升到顶峰，他看着许欣蕊扭曲变形的五官，顿时头皮发麻。
那完全就不像个活人！
他们冷汗狂流，打湿鬓角，张成辉反应更甚，两条腿直打颤！
江周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迅速吼道：“赶紧闭眼！别看她！别自乱阵脚！”
张成辉连忙听话的闭上眼，哪怕这没有实质性作用，只是为了追寻那一丝丝心理安慰。
或许刚刚的一切真的只是错觉，那不过是一些坏东西的障眼法，借着人类看不见它们的机会狠狠捉弄！
规则上说，在香燃尽前决不能停下手上敲击的动作，否则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规则现在竟成了限制他们行动的最大罪魁祸首。
江周悄悄睁开一条缝，望了一眼自己碗里的香，已经燃烧了差不多三分之二。
心犹如被卷进漩涡打转的纸船，任由被名为恐惧巨浪撕扯或吞没。
江周这回真真切切体验了把什么叫做火烧眉毛。
以往参加过的所有副本游戏，都不及这一回带给他的焦虑深刻。
那是与时间追逐的无力感。
快点，还得再快点......
他不可以在这个地方栽跟头！
一滴汗液蜿蜒而下，直直滑落至眼皮，不小心渗进眼球，火辣辣的疼。
江周腾出空闲的那只手使劲揉了揉，再睁开时，用余光谨慎往旁边一瞥。
许欣蕊竟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这一突发状况犹如又在他的心头来了一记重锤，把他苦苦支撑的理智敲的四分五裂！
张成辉紧闭双眼，恰好错过了他惨白的脸色。
“小江，我不敢睁眼......你能不能再帮我看看，我的香燃尽了吗？”
张成辉第一个点香，理应来说，他的香该是最快燃烧完的。
江周强行压下声带的颤抖，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好啊，我看看......还有三分之一呢。”
他撒谎了。
他之所以急着让张成辉闭眼，实际根本就不是因为许欣蕊。
而是他比张成辉先一步发现，后者碗里的香快要到头了。
所幸那会张成辉被许欣蕊的异变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吓得半死，才让他钻了空子有机可趁，还成功找到一个怎么也挑不出毛病的正当理由。
如果张成辉提前一步完成，一定会丢下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徒留自己一个人成为众鬼的眼中钉。
他绝对不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江周原本惊惧的目光忽地泛起冰天雪地的冷意，目不转睛盯着张成辉，扫过对方由于惊慌不断起伏的胸膛，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动物。
选择张成辉去代他死，实属下下策。
本来，他的第一选项是许欣蕊。
对付一个柔柔弱弱的花瓶，比对付比他还高出一头的男人要来得轻松的多。
可目前的情形看来，那女的连是不是人都难说。
反正，即使没有他们，他还可以去投靠萤澪的队伍。
这样，他就又有了五个替死鬼。
“小江......我感觉好冷啊，我能睁开眼睛吗？”
听闻张成辉这么一说，他心下一紧，猛然抬头一看，正好瞧见对方眼皮覆盖下的眼球蠢蠢欲动，要睁不睁的样子。
绝对不能让他睁眼！不然等他察觉自己碗里的真相，谎言就会被戳穿，非必要，他实在不情愿和张成辉撕破脸硬碰硬！
“等等！”江周焦急阻止开口，“张叔！你头顶上方好像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很不对劲，像是有东西趴在你上头盯着你......你可千万别睁眼！我听人说，当鬼发现你能察觉到它的存在时，它也就同样能看到你！”
一番话果然说的张成辉面如菜色，再也没了要睁眼的心思。
“我不睁了！不睁了......小江，还好有你，每回多亏了你的提醒，不然我这一大把年纪可能真活不到现在......”
“没关系，张叔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一个队伍的，您又年长我几岁，我帮助您是应该的。”
“是啊，我们两个可一定要一起逃出去！一个都不能落下！”
江周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语气却是不卑不亢：“那是自然。”
眼见自己碗里的香即将燃尽，他便开始思考起脱身的办法。
等他吃完米饭，就趁机赶紧逃跑，但在此之前，还得想个能够瞒天过海的借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待成了最折磨人的事情。
那猩红一点刻印在江周漆黑冰冷的瞳孔里，驱散不了一丝眼底深处的冷漠和残酷。
直到那三根香在期盼又焦虑的双眸中全然化为灰烬，他按捺住心底的狂喜，尽量不发出声响惊动仍闭着眼的男人。
白米饭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灰，他完全不嫌脏，一心想着快点吃完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他拼命张大嘴，狼吞虎咽地扒拉着米饭，为了防止筷子不小心磕在碗上发出声音，他直接上手，用两根手指马不停蹄抠挖着。
避免张成辉起疑心，他把碗搁置在膝盖上，一手抓着吃，一手仍旧拿着筷子不间断敲击着碗底发出敲击音。
吃着吃着，他脑子里突然再度浮现出张成辉先前莫名其妙的话语。
他说，他感觉下雨了。
接着，自己的额头就被透明的液体滴了个正着。
那到底是什么？
一个骇人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
或许他们的头顶......真的有什么的东西，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想到这，嘴巴咀嚼的更快了，牙齿甚至不注意咬到了口腔内的软肉，血腥味伴随着痛意弥漫，他眉头紧皱，考虑到身侧的男人，硬生生忍住了。
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把饭一口气吞到了肚子里，喉咙有些不适的涩感，待重复了几下吞咽的动作，才些许缓和。
他脑筋狂转，以往傲人的智商这时失灵了般，思来想去也只找到个拙劣的借口：“张叔，我胃突然好难受，我看旁边有个大楼，里面应该有厕所，我想去吐一下，马上就来。”
张成辉一听，马上反应过来，这不就意味着接下来路边就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小江，你说这敲碗是不能停的啊！你这样随随便便离开，真的能行吗？”
“没事的张叔，我可以把碗带走啊，边走边敲，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这鬼说不定还会跟着我走呢，这样你这边反倒是谈得上安全些。”
“小江啊，那你可得快去快回啊......我、我等着你！”
“嗯，我会的。”
江周心下一顿鄙夷，做完全套的戏，他便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按照规则，接下来鬼魂就会出现，他多停留一刻就多一份被抓住的风险，要是再遇上个怨气重，喜欢大开杀戒的，事情只会往更糟糕的地方发展。
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正好有一棵能完美挡住他身形的巨树，他不敢犹豫，小心翼翼往那儿挪去。
手心里的碗令他越看越后怕，这种不祥之物他可不敢光明正大带在身边。
所以他赶忙在树后随便找了个位置，把碗筷藏掖起来。
张成辉听到敲击碗筷的声音消失，脑子里才猛然想起件事。
由于紧张过度，自己竟然忘记询问江周香的燃烧程度了。
可江周似乎走的特别快，早已远去，连带着敲击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睁开眼亲自确认这一选择。
风呼啸而过，不知是感到寒冷还是恐惧，他抖若筛糠，但权衡利弊后，还是犹豫着睁开了双眼。
定睛一看，米饭已经冷透了，上面落了一层灰。
他眨眨眼，竟有些愣神，随即火急火燎抓起筷子，迅速吃了起来！
忽地，他呼吸一窒。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碗里的灰烬连余温都没有留下，这种冷却程度证明香燃尽了已有一段时间，而江周离开不过片刻前，不可能看不见，那他为何不提醒自己？
嚼着米饭的两排牙齿禁不住打颤。
江周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嘀嗒。」
一滴水不偏不倚滴落于他手心的碗里。
又是这个声音......
张成辉再也憋不住，脖子如生了锈卡顿的机械轮盘，缓缓抬起。
祸不单行，正对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眶！
那是一张铁青无比的脸，本该嵌入眼珠的地方空空如也，它没有上嘴唇和下嘴唇，只睹见那一排排骇然发黄的牙齿，透过牙齿缝涔涔往外流着透明液体。
而之前以及刚刚滴落在他脸上的液体，就是它所流出的口水！
“饿......好饿......”
手一抖，瓷碗掉落在地，摔了个稀巴烂，来不及食用的米饭撒的到处都是。
张成辉脑袋宕机，一时竟忘了做出反应，就这么木木盯着那只饿死鬼，嘴巴大张，露出嘴里还未咽下的米饭，久久不能合上。
饿死鬼被米饭的香气诱惑，嘴边流出的口水越来越多，没有嘴唇的它根本兜不住，全然滴落在张成辉面如死灰的脸上，它歪歪脑袋，和张成辉惊惧的视线对上，瞧见他嘴里的米饭，脸颊抽搐，扯动着勉强称为嘴角的肌肉，缓缓勾起一抹诡笑。
“好......饿......”
饿死鬼叫嚣着，声音惨惨戚戚，它慢慢张大了嘴，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口腔内部竟还生着好几排牙齿，直直蔓延至喉咙眼！
随后，它俯下身，一口咬住了张成辉的嘴！
接着，头狠狠一个摆动，只见那脆弱的皮肉便被它整块撕咬了下来！
血液飞溅，对饿死鬼来说，这香甜的味道更是人间美味。
而张成辉疼得直接休克过去！
躲在不远处看到这幕的江周差点惊叫出声！
而就在这时，他的肩膀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