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江月年年望相似
问完两个最在意的问题,昀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了,一时再想不起还要问什么。于是昀悄声给久传音入密,让他问些想了解的问题。
久想了想,便问了他们正围坐着的桌子,怎么看起来竟像是熔岩做的?
大娘缓缓地回答,即使被摄了魂,呆滞的目光中仍涌出了几分憧憬:“这是我们玄殿下发明的!魔阳谷啥都没有,就岩浆石头多,玄殿下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具体咋做的咱也不清楚,这是集市上直接买的,但是又轻又便宜,真的好用!”
久仔细观察这桌子,只见那桌面光滑平坦,桌子四腿与桌面底部的岩浆岩却有颇多气孔,便顿悟:这应是借还未凝成的岩浆,通过在其中营造较多气孔气泡来让它质地没有那么紧密——除了桌面,等它冷凝完全就可以当轻便的家具使了。
那个玄,真真天纵鬼才。
久心下忽然一黯——这个祖魔,比他优秀多了。
“你们的食物呢?那些听起来像番薯水果的?”昀有了思路,接着久问道。
“那也是玄殿下发现的,他发现这里有火鼠、岩狸的存在,就猜一定有也能供我们也吃的植物,后来果然就发现了这些。再后来不断改良,让那些东西能合魔族的口味。”
“衣服呢?这里有可供纺织的材料?”昀眼眶逐渐湿润,能在这样被原火包围的地方为族魔撑起一方存活的天地,她这个原本可为玩乐而建一座城的挚友啊……
“这是我们王后发明的……啊!”大娘忽然一声惨叫,原本各吃各的客们纷纷回头看向这里,昀在瞬间收回了手。
王后?王后……王后!他竟已有自己的王后了。
大娘跌坐在地,目光逐渐转回清明,有个金发碧眼的青年闻声从后厨跑了出来:“娘你咋啦,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年纪大了,有点晕……贵客你们点的什么菜?能再点一遍不……”大娘扶着桌子撑着腰慢慢站起来,歉意地问道。
昀的眼神巨震,久立刻又随意点了几道。
大娘笑着应好,抱着菜单小跑向后厨,亲自给儿子交代,久却发现了她指尖的颤抖。
他能猜到缘故,此时却只是保持缄默。
让他如何劝呢?
他有资格劝吗?
……
“王后辛苦了。”
坛下头戴金丝远游冠的灰发青年站起来,一振金丝白袍的下摆便转身而去,未曾多看那高贵美丽的祭司一眼,却在路过门口的一个侍女时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风似的翩然而去。
身兼巫部族长、祭司、玄的王后三职的美丽女子恭敬优雅地俯身行礼,恭送王的离去,眼中却有着难掩的悲伤。
似乎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那个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为最后的魔族存活而殚精竭虑,令她心悦诚服、心向往之的祖魔多看她一眼。哪怕她如今已是王后之位。
依稀可窥当年光风霁月之影的青年离开永夜殿后便立刻唤出自己最忠实的朋友,最解意的下属——羽蛇:
“羽,替我盯着些刚才门口的那个侍女。她是神。”他曾在与她互换身份,参加的一个神族小会上见过。那个神女享受着两兄弟神明热切的眼神却偏要装作不知,而那两兄弟神明却似知道彼此的心思,让他觉得颇为好玩,印象便也比较深了。
细长的长着纯白羽毛的羽蛇亲切地游走在他的脖颈与手臂上,闻言一怔,吐着蛇信子嘶嘶地问道:“怎么会有神在这里?”
“千年之机,呵。”青年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那是千年来为了魔族在这烈焰沸腾、宛如地狱的魔阳谷中生存而鞠躬尽瘁留下的痕迹。昔日上邪城的繁华,惬意生活仿佛一场大梦,醒来便又是处理不完的繁杂族事与挣扎中生存的生活。
本来已将近在这日复一日的生活的灼烧中麻木,但是这次有火星逐渐在他的眼中亮起。
这魔阳谷要热闹起来了。
……
菜品很快被端上来了,昀和久看着那盘流着殷红汁液仿佛鲜血,纤维粗糙若肉丝的里脊薯都愣住了。
那金发碧眼的青年将手中最后一碗肠草拌粉放下,看着“贵客”对这十分逼真的肠草难掩惊恐的表情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两个魔族绝对另有企图,极有可能是被玄镇压在默火狱而潜逃出来的“罪魔”!不然怎么会满身魔气又不认识这些常见菜?刚才还不知道对他阿娘做了什么……
不行,得先稳住他们,然后向官府报案!
于是当那两个贵客说一时没胃口,让他开个房间把这些菜带上去吃时,金发碧眼的青年满面笑容地应了。
他将他们送到顶层一间上好的客房,然后迅速离开,乘上驿站中最好的火骆驼,直奔十几里外的城报案去了。
昀将怜光镜的出入口打开,然后倚坐在窗台上长叹了口气。
“昀神明,你怎么了?”沨从怜光镜中蹦出来,直奔自己的神明。
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发现哪里的月光都一样。”与千年前一样,与魔阳谷外一样。
“啊?”沨歪了歪头,不解这有什么好叹气的。
昀微笑着摆了摆手:可是月华下的他们变了。
金色面具冷哼了声,对她的多愁善感表示不屑。
昀无心计较,只望着看不到尽头的焦黑土地问道:“你听到了吧?梅当了翡翠城城主。”
“嗯。”这倒是他没想到的。“还等什么?立刻出发去翡翠城吧。”
昀缓缓地摇了摇头:“最早也明天再出发吧,我今晚走不动了……你也做些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我睡了千年,你被封了千年,都是没有太多知觉的……于他们却是一分一刻都没有少的千年。他都有了王后了。”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之前梦中脑海中预设的种种相见的情景,只因为这一个消息全部破碎了。
金面具几乎要从陆吾怀中跳出来:“梅不会嫁给别的男子!”
沨嗤笑道:“那可能嫁给别的女的咯……别别别这样看我,我什么都没说。”
久始终默然不语。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沨和陆吾去研究那些奇异血腥的素菜了,打赌谁输了谁先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