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清风明月冷看人
“怎么,有意见?”
见白姝玥说话如此坦率,秦观笑了笑,手上用力,猛地一下推门而入,神色略显轻佻。
屋内虽未点灯,但榻边放着一个取暖用的炭盆,其内燃烧的木炭在散发阵阵暖意的同时,也提供了能勉强照明视物的微弱赤焰火光。
往里屋看去,只见白姝玥身着一袭碧绿的真丝绸缎寝衣,背面似乎是镂空的,两根细绳堪堪系在白皙修长的玉颈上,沉甸甸的胸襟在侧身挤压之下仿佛呼之欲出,棉被随意搭在腰间。
她侧躺在榻上,单手撑头,神态懒慵而不失媚意,与走进里屋的秦观对视在一起。
“我如今不过是一任人鱼肉的弱女子,能有什么意见。”
白姝玥撇撇嘴,随后又幽幽地道:“倒是你唷,把我抓回来就不管了,两个月来对我不闻不问,连素锦妹妹都比你更关心我,今晚要不是因为那白灏,你也不会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吧?”
秦观神色自若,未曾回应,一言不发地褪去了外衣,十分自然地便掀开被子躺上了床,一股沁人的幽香顿时钻入肺腑。
见况,白姝玥也并不羞怯,小鸟依人地主动缩进他怀里,纤纤玉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画着圈儿。
就当秦观的手指拉住了白姝玥玉颈上那根细绳的一头,正准备将其扯开之时。
白姝玥画圈儿的动作忽然停下,她抬头望着秦观,吐气如兰地认真说道:“我不求明媒正娶,也不求三书六聘,但我要个名分,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秦观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他沉默片刻后,很简短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我白姝玥难道连个妾名也不配?”
“你难道要让我向白灏称岳不成?”
秦观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他的脸上涌出几分烦躁之色,忽然将怀里的白姝玥推了出去。
随即,秦观从榻上坐起身来,扭头盯着身侧的美艳佳人,内心感到一阵莫名的躁乱和暴戾。
他不禁开始自我怀疑,以武乱禁徇私枉法,将皇室公主白姝玥强掳回来,这件事应该做吗?
艳丽无双秀外慧中的长公主,曾是帝都城所有世家子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一道白月光,所有权臣子弟都曾幻想过家族能与皇室联姻,自己能迎娶这位乃倾国倾城之貌的冷艳公主。
俗人秦观也不例外。
十四岁那年在帝都初见白姝玥时,秦观的内心深处便永远留下了一道影子。
或许正是因此,为了弥补少年时的遗憾,也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在冲动之下做了这样一件事。
在秦观看来,这世上的任何事都没有单纯的对错之分,只有应该与否。
那么这件事,应该吗?
秦观的心中似乎隐隐有了答案。
但他不愿承认。
紧盯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白姝玥,秦观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了一些。
他心中甚至萌生出了直接抹杀这个女人的冲动念头,将这一切或许本不该发生的事都完全抹去痕迹。
杀心一起,灵威骤现!
白姝玥顿时浑身一僵,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掐住了脖颈,她那冷艳的俏脸上也不禁涌出了惶恐之色。
屋内刹那间无声无息,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
场间充满杀气的灵威却突然一下尽数散去,白姝玥也随之恢复了正常,劫后余生的大口喘息着。
秦观垂下头,眼里涌出了一些疲色,纵然自己将这件事的所有痕迹都完全抹去,却也无法抹去它存在过的事实。
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即使是将白姝玥这个无辜的女人挫骨扬灰,也不过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刻,秦观突然顿悟了什么叫做一念成魔。
那些泯灭人性的魔头,或许在最初的时候,就是像这样越陷越深的吧。
秦观掀开被子,默默走下榻去,拿起了桌上的外衣,随意披在身上。
见况,白姝玥紧紧咬着唇瓣,明媚的双眸突然变得很是委屈,声音略微哽咽地道:“就算我愿意无名无分,你我无夫妻之名,可将来若是有了夫妻之实,又有什么不同呢?”
“别再问了,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此刻秦观的内心异常烦乱,他不想再站在世俗理法的角度上去思考这个问题,也不想再去面对。
他只想将这一身的躁乱不宁都赶紧找个地方完全发泄出去。
否则,只怕日积月累下来将会有损道心。
秦观最后深深看了白姝玥一眼,随后轻叹一声扭过头,迈步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
白姝玥却突然扑下榻来,她跌坐在地,扭动双膝慌忙追了过去,伸手紧紧地抓住秦观的衣袖,面上涌出一抹悲凉和乞求。
“……别走。”
“……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你将我的一切都毁了,如今又要对我弃之不顾,你倒还不如真杀了我。”
“倘若真是错,那就一起错吧,我什么都不怕。”
听着脚边的女人这如诉如泣的低声。
秦观顿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半晌后。
他突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神色重复平静淡然,转过身去猛地大袖一挥,将白姝玥整个人抛向榻上,自己也紧跟着扑了上去。
……
世事茫茫难自料,清风明月冷看人。
有情何似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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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又尽年,风花雪月谈笑间。
一晃眼,五年已逝。
一场绵绵细雨拂过大地,百般树植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百般花卉竞相开放,向世间展示着它们蓬勃的新生。
阳春已过半,茫茫的翠雾山早已被染成了鲜绿之色,满山一片郁郁葱葱,溪涧自山顶欢快地奔腾而下,流入一汪翠绿色的幽潭之中,一群顽皮的少年正在潭水里嬉戏打闹,浑身皆是一丝不挂。
幽潭一侧,眉眼清秀的壮年山君正百无聊赖地趴卧憩息,不时瞟一眼潭水中嬉戏的一干少年。
而少年们对这威猛的山君则是视若无睹,显然是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
忽然,一名皮肤白皙的俊秀少年郎,不知为何与一名黢黑壮实的玩伴发生了口角争吵,其余的少年们也不在意,反而纷纷嬉笑着向他俩泼水,在一旁拱火让他俩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