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以命相胁
宋江早已吩咐众人，聚拢山上士卒，隐藏在梁山四周，并不下山迎敌。
只派遣阮氏兄弟等人守在梁山北面，朝廷大军一旦乘船攻打梁山，便下水捣毁其船只，使其不得进入梁山。
一应事务安排已毕，宋江只派了三五个随从，亲自守在梁山正北旱寨，只等童贯大军到来。
童贯之前吃过一次亏，率领十万大军一路谨慎前行，直到正北旱寨对岸，也未曾遭遇阻截。
命大军沿岸排开，严阵以待，又让人搭建高台，童贯命人喊话道。
“宋江，尔等上书辞官，为何聚集在梁山之上，不肯散去？”
宋江亦是命人上了高台，隔岸喊话道。
“我等在此住习惯了，不愿折腾，童将军此番带着大军来此，是何用意？”
双方隔着河岸喊话，倒也听得清楚。
童贯见宋江装傻充愣，全然不提郓州境内之事，童贯便命喊话之人说道。
“本将军麾下四千人马进入郓州，至今音讯全无，宋头领难道不准备给一个说法吗？”
宋江呵呵一笑，笑声竟然传到了童贯耳中，随后，宋江便命喊话之人说道。
“那四千人马是你麾下之人，又不是我宋江麾下之人，你要问这些人的下落，来找我作甚？”
童贯闻言，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哪怕隔着大河，童贯双眼仍旧死死盯着宋江所在的位置。
半晌，童贯这才让人传话道。
“既然宋头领不知，那想必这郓州的知府肯定知道。”
传话之人说完，童贯便命人将已经不成人形的刘唐带上了高台。
此时的刘唐披头散发，一身的血污，带着枷锁跪伏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刘唐一出现，宋江猛然站起身来，听见身后树林里边有婆娑之声响起，宋江抬起手来，阻止了身后的动静进一步扩大。
深吸一口气，宋江命人传话道。
“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我宋江，肯定是不知道的。”
哪怕那传话之人只是负责传话，可这句话喊出来，言语里面难免带着几分愤怒之意。
童贯闻言，缓缓走上高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刘唐，一脚直接踢在了刘唐小腹位置。
原本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唐，顿时如虾米一般弓起了身子。
看见这一幕，宋江身后又有了动静。
咬着牙，宋江依旧将手抬起来，制止了躲藏在暗处的众人。
与此同时，童贯那边负责传话之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我也只能将这没用的废物杀了，再将郓州翻个底朝天，把我那四千人找出来了。”
躲藏在暗处的众人见到童贯已经举起了刀，这些人哪里还忍耐得住。
一群人纷纷从暗处冲了出来，高声喝道。
“你敢！”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向旱寨，童贯杵刀而立，脸上尽是玩味之色，命传话之人喊话道。
“哟，原来你们都在啊，看来这辞官归隐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你们聚集于此，到底意欲何为？”
眼见梁山众人到了近前，童贯又以刘唐性命相逼，到了这个份上，这场仗不打也得打了。
所有的谋划与忍让，在这一刻成了空，宋江双眼阴沉的盯着高台上的童贯，缓缓抬起手来。
就在宋江准备挥手示意，让众人渡河抢救刘唐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穿过河面，传到了梁山众人耳中。
“大哥！”
刘唐的声音！
那近乎绝望的哀嚎声，让听闻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他们也不知道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刘唐，是如何喊出这句话出来的。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里面所蕴含的意思，已经极其明显。
就算他死，宋江也不能派人去救他。
宋江举起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到了这一刻，刘唐还在为梁山着想，为郓州境内的百姓着想。
这样的人，不能死。
宋江一咬牙，将举起来的手按了下去。
只是这一按之下，宋江却没能将手按下去。
回过头来，却见戴宗平静的站在他身后，一只手牢牢的抓着宋江举起来的手，不让其挥下去。
“大哥，你若是决意开战，那刘唐兄弟所受的这些苦，就白受了。”
戴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蜷缩在对面高台上的刘唐，眼眶有些发红，哽咽着说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他！”
随后，宋江身后陆陆续续的传来了低沉且近乎哀求的声音。
“大哥！”
看着围拢过来的人全都低下了头，他们这是在请求宋江，不要出兵，宋江咬着牙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半晌，宋江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传话，我等众人乐于聚在一起把酒言欢，一没有偷盗劫掠，二没有杀人放火，三没有违背刑统所规，聚在一起又有何不可？”
宋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的，所幸这番话是由传话之人传出去的，不然被童贯听见，必然能瞧出破绽。
很快，对面便传过话来。
“好一个义薄云天，好一个重情重义，难道，你们就不顾他的死活了吗？”
众人闻言，均抬头望向对岸的高台，童贯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刀，将其架在了刘唐的脖子上。
看见这一幕，众人纷纷将目光收了回来，双眼微红的看着宋江，唯恐宋江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出来。
宋江睚眦欲裂的看着对面高台，见刘唐始终将头面向他这边，哪怕无法看清刘唐的模样，他也能想象到此时刘唐苦苦哀求的眼神。
内心救人的冲动，最终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宋江一字一顿道。
“传话，他既贪恋权势，不愿与我等归隐山林，便不再是我等兄弟，童大将军想要如何处置……”
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宋江仿佛是用最后一口气说道。
“自行决定吧！”
等传话之人将宋江的这番话传出去，被吴用等人搀扶着才能站稳的宋江，这才看见刘唐一直望向这边的脸，终于调转了方向。
刘唐的心愿已了，他已没有任何奢望。
但众人复仇的心愿，才刚刚萌芽，便已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