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韶桢与檀白（4）
铖羽抱着依素，刚刚出门就要御风而走，却再次被宋熠拉住了，这让铖羽有些吃惊，毕竟一个凡人两次拉住天帝，实在不能用侥幸来形容“你要把她带到那里去？”
“放开”说着，铖羽挥手，宋熠就好似风中的树叶一般飘散开来，落在了一边的地上。
而宋熠依然不肯放弃的上前，想要再次拉住铖羽，却被自朱揽住了“别碰他了，你会死的。”
“他要把依素带到那里去？”宋熠扶着自朱，浑身的疼痛让他没办法挺直腰身。
铖羽侧目，看向跟上来，面如死灰的檀白，嘴角的冷笑一直就在那里挂着“你厌弃的女人，和你爱的女人，都是这一个女人，你要如何呢？你能做的，又有什么呢？”
“你不能把她带到天上去，她只是个凡人，你是明白的，凡人去往天界回事怎么样的下场。”自朱拉住有些冲动的铖羽，铖羽自己就是为此付出过代价的人，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一次。
“我要把她带我们父母所居住过的宫室中去，那里有一方湖石，可以让她更快的养好伤。养好伤后，我亲自渡她成仙，她本就是神女，想要恢复原本的能力，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说着，铖羽欲走，自朱点点头，让铖羽把她带走，也是个好办法。
二人向前走了几步，宋熠又想向前跟几步，因为他知道，如果此时依素走了，他这样的凡人，穷尽一生都不能再见到她了“我…”
铖羽低头，看着宋熠拉着的，依素的手，淡声说道“你以为，这只手是你可以触碰的吗？”
“她答应了我，要在可以松开她的手的时候，我都可以待在她的身边。”
“那是以前了”铖羽耐着性子“你一个凡人，已经无法再与我们站在一起了。”说着，铖羽再也不愿停留的向前。
前面就是降溟山的云海，铖羽蓄力，抱着依素就要向前的时候，依素这才悠然醒来“你要把我，带到那里去？”
“你醒了？”依素在铖羽的眼神中看到了惊喜，这更让她感觉到吃惊“你是中邪了吗？”
“不然呢？”铖羽侧目，现在怎么看依素，越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妹妹，那倔强的神色和上扬的眉眼。
“你有马蹄金吗？我是人间还算有名的驱邪师，你要是有金子的话，我就可以给你驱邪。”说着，依素伸出酸痛的胳膊，手掌朝上的对着铖羽。
“你自己又不是没能力变出金子，为什么还需要自己挣？”
“因为只有万叔制作的马蹄金，才是七界都认可的货币。”依素很是疲倦，蜷缩着靠在铖羽的怀中。
“恩，看来这个万叔是比我这个天帝，还有用的人？”
“恩，对于七界的人来说，就是这样。所以，要不要驱邪？能侵你金身的人，怕不是个大妖邪，最起码要这个数…”依素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
“天帝就是阔气呢，宋熠来生意了，去取我的家伙事来。”刚才蔫蔫的，头都没力气直起来的依素，好似被注入强心剂一样的来了精神，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给你五千，五万马蹄金，你跟我去给地方可好？”铖羽按住了依素，依素很不喜欢如此的铖羽，那种不容反抗的气势和力气，真的也只有七界之主的铖羽，可以做到。
“你不是已经娶了天后了吗？我不做妾。”说着，依素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铖羽几乎是立刻就笑出声来“我的妹妹，谁敢娶她做妾？”
依素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她有些茫然的四顾，觉得眼睛有些模糊“妹妹？我没有哥哥的，我爹娘都死了，我娘都已经转世为人了。”
“我们的爹是创世祖神焚天，母亲是毁灭之神羽天，我们是他们仅有的血脉。这世间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摧毁我们，这是我们的父母给我们的祝福，也是这血脉给的诅咒。你或许真的痛苦到了极点，才想到用玉阙自亡，可是你的灵魂，永远都是这样鲜明的存在着。刚才没能认出你来，还打伤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啊，韶桢。”说着，铖羽低头，把头放在依素的额头上，依素向后梗着脖子，但能活动的空间有限，还是被他的头贴上了。
二人之间的额上，都有羽天大神留下的痕迹，如果相互连接就会有反应的。
依素皱眉，因为她觉得自己的额头发热，并不是皮肤的热度，而是魂魄，精神上都有感觉的热度。她的脑中，好似有了一些回忆，那是在腾挪转圜间的一撇。
一双也不大的手，牢牢地牵着自己的手，而二人的眼前，是滔天大火，和不远处手牵着手，一步步走向火中的男女。
“那是我们的父母。当年七界动乱，浩劫将起，只有我们的父母一起入业火中，才能平息七界中的罪恶，换来一个安定的世界。”铖羽也可以看到依素的这段回忆，这是两个人共同经历的“你还记得，母亲对你说了什么吗？”
“这世间，我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你了。”依素回答道。
“没错，就只有我了。走吧妹妹，走吧，韶桢。”
“可是我不是韶桢，我是依素，东海渔民张老三的女儿，张依素。”依素伸手，用力的推开了铖羽“你从失去韶桢的事情上，还没有吸取教训吗？杀死你妹妹的人，不是我师父，也不是她自己，而是你啊，你就这么压着她，从你们的父母死去的那一刻，你就压着她，让她没有片刻呼吸的空间。铖羽，是你害死了韶桢啊。”
“你岂敢，岂敢这么说。”铖羽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从来没有人敢点破。
“铖羽，你还记不记得，韶桢为什么要搬到陨火之地那个地方吗？”
“不用你提醒…”铖羽大声的喊着。
一个人只有在占理和理亏的时候，才会抬高声音，铖羽很显然不是前者“难道，伤害她最深的人，是我这个一直在帮助她，爱护着她的亲哥哥吗？”
“你对韶桢，是没有话说，可是檀白像是她犯下的罪，而你才是关着她的那个镣铐，你看着她，她现在那里还有一点韶桢的样子，韶桢就是要变成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人，才可以脱离你的保护，甚至是压制。铖羽，你就放手吧，让她真的开心自由的生活吧，以现在的面目。”
“你想都不要想。还有你，自朱，你一个魔君之子，敢直呼我们的名字，你是真的嫌命长吗？”
铖羽依然一点都不能妥协，他抓住依素的胳膊，尽管他刚刚，才打断了她胳膊上的经脉。
“依素…”宋熠见依素吃痛，就想要站在她的身前，可是，他的身体，是无法护住依素的，从一开始就这样。
“我要跟你说多少次，你这卑贱的凡人，怎么能触碰，我的妹妹。”铖羽真的动怒了，他的斥吼，也确实不是宋熠一个凡人可以承担的，那种直至灵魂的恐惧，让他不得不退却，可一步之后，却又依素，让他不得不顿住了。
依素抓住了宋熠的胳膊“没事的，现在害怕没事的。”
宋熠感觉到依素的手，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拂过他的后背，这就好像在抚摸一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宋熠回头，看向依素时，眼里已经满是泪水“你不要走。”
“恩，我不会走的。”依素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这是她睁开眼睛后，就有的感觉，她恍惚的四顾，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那种释然和无措，让她真的有些不适应。
“你必须要跟我走，赶紧把伤养好，你这身体，不用我捏断你的经脉，你也已经千疮百孔了，你总不至于，在成仙的天劫里，就丢了性命吧。”说着铖羽拉着依素，那是任谁都无法反抗的力量。
依素却接着巧劲，将铖羽的手一把甩开“我说了，我不走。”
韶桢反抗过自己吗？铖羽在心中问着。
但是依素没有给他在思考的机会，而是几步跑回了宋熠的身后。
宋熠从一开始就紧紧的抓着依素的手，依素好像很喜欢那种浅浅小小的温暖。
宋熠自然很高兴的抓着依素的手，但是却转瞬间，好像要失去的失落，让他更加握紧了依素的手。
“依素，你好像不太一样了。”自朱侧目，看向了依素，因为他发现，依素的眼中，几乎看不到她曾经用全部目光注视的檀白了。
“我，也觉得有一些不同，我感觉我的心口空了一块，可是我却为这一块的空隙，而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说着，依素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也在这时，依素再次看到了檀白，他也捂着胸口，二人四目相对，依素却发现自己，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注意力了。
“玉阙中的法力，全部回到了她的身上，可是玉阙中，附着的韶桢的情绪，那情绪，自然影响着你，可是那些都不在了，而你，也只是你自己了，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韶桢。正好，正好啊，你总算是能够从这个噩梦中醒来了。”铖羽早就看透了玉阙对依素的影响，这也是铖羽，为什么不再找檀白麻烦的原因了，因为让他活着，就是对他最大折磨了。
“所以，依素是因为那玉阙，才对檀…禁伽有着异常的注视，关注和喜爱，没了玉阙，依素除了有韶桢的灵魂外，只是一个，没有被任何事物影响的人了？”自朱听懂了后，还是不可置信的问道。
“没错”铖羽点点头，那讥笑，还真的就是一个关心则乱的亲哥哥的模样。
“所以，你是说，我对我师父的…”
“对，你对他所有的感情都是因为玉阙。所以，我问你，你现在还喜欢眼前这个狼狈的男人吗？还想要一生都跟在他的身后吗？”铖羽问道。
依素犹豫片刻后，心里有了决断的摇摇头“恩，好像没有这样的感情了。”
“你听见了吗？”铖羽向前，慢慢的走到了檀白的面前，他隔开了依素和檀白，檀白这才难以忍耐的皱了皱眉，眼泪流了出来，铖羽把这些都落在了眼中“这就是本尊对你的惩罚，檀白，现在爱而不得，爱也不能拥有的，换做是你了。你就生活在这样的地狱中，度过你的余生吧。”说完，铖羽挥手，他居然“仁慈”的把檀白的仙骨都还给了他。
檀白痛苦的弓着腰“你，你做了什么？”
“恩，你这样，可以活的更久。”说完，铖羽没有再理会檀白的意思了，两个人错目而过后，铖羽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屑再给他了。
依素感受着胸口的空虚，但对禁伽好像也没有，那么的绝情，毕竟，禁伽是从小把她照顾长大的人，所以，依素还是想要靠近他，于是向前，走了一步。
“不要过来”檀白伸出手，不让依素向前。
依素顿住了脚步“师父，我…”
“韶桢…”
“我是依素啊”
“恩，你是。”檀白看着依素的眼睛，那是依素的眼睛，依素的神色，但却再也不是，依素的灵魂了，那是将他缠绕进如今这样绝望的深渊里的恶鬼一样的女人“可你，也是韶桢。”
“无论我是谁，你照顾我的事情，我没齿难忘。师父，如今是不是真的到了，我们要分开的时候了？”依素说出了自己的预感。
檀白难得压下心中的情绪，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那好吧”说着，依素点了点头。
语罢，檀白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剑，毫不犹豫的就往自己的胸口刺去，但是，铖羽却用檀白无法反抗的力量制止了，并且给他下了一道无法违抗的咒令“你此生，都要活着，每一刻都要品味这一刻的心情，一直到天道饶过你，才可以。”
依素没有说话，因为她不明白，这对眼前这个失魂落魄，一心求死的男人意味着什么，因为她已经不再“爱他”了。那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绝情，又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茫然。
檀白离开了降溟山，头也不回，依素看着他的背影，回头看向等着自己的铖羽“你说，要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