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据实
竹香心神一松，便真真乏了不少，她这做丫鬟的，自然要比主子起的早上不少，再者又陪着四姑娘在亭内等候恭迎老夫人，随后有平饿哦这去了慈乐斋。
主子们倒是能坐着，唯独她们这些丫鬟，站了许久，尤其她自的四姑娘青睐后，便娇贵了不少，这等劳累活儿倒是做的少了，最多不过是沏茶铺床，或是帮着四姑娘梳发等轻省活儿。
今儿个站了这许久，能不累吗？
想到这，竹香心中对竹语更是怨怪起来，觉着自己这是替竹语糟了罪，若是竹语够机灵，当时便该毛遂自荐而去，她留下打点岂非更好？
“我且先去歇着，四姑娘那儿你且去候着，待四姑娘醒来，记得来唤我。”
不等竹语回答，竹香便自顾自离去。
直到见了竹香回了系侧间一旁用于值守的小隔间，这才收了面上惊愕之色，转了个弯儿，进了凝染歇息的西侧间。
“她信了？”
竹语正合上门，还未转过身子，身后便传来一道清越女声。
“回四姑娘，她信了。”
竹语哪还有方才那副小心翼翼之色？
而凝染此时正拥被而坐于榻上，屋内炭火隆隆，而榻上之人眼神清亮，并无丝毫困倦之色。
凝染轻勾唇角，面无波澜，似是早有所料，让一旁站着的竹语不由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便问罢。”
竹语心中一惊，没料到四姑娘如此洞察，但又念及之前四姑娘一一交代之事，那是她也曾心中疑惑，但今日竹香那些个问答，倒真如四姑娘所料般，轻易信了她，心中对四姑娘不由带上敬意。
见凝染鼓励之色，竹语垂首直言：“奴婢今日如此一说，但今日过后，竹香若是发现所送于老夫人之物并非织金锦，怕是会起疑，且到时若是找奴婢问个究竟，奴婢该如何回之？”
“据实回之便可。”
“据实？”竹语心下愈加疑惑。
凝染一笑：“你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她一等丫鬟都不知晓之事，你又如何能知晓？至于那偷听之事，你觉着她敢找人对质吗？”
这么一说，竹语不由了然，她‘所言属实’，那偷听之语也是真，但究竟是否是真，这便是主子的事儿，即便主子临了换了那织金锦，她们也是不能置喙插手，更遑论竹香到时也不敢找四姨娘亦或是四姑娘问个究竟。
竹语面上恍然：“奴婢晓得了。”
“既是如此，我便休息了，你且去檐下守着，未时中再来唤醒我便可。”
“是。”
恭敬退下后，竹语这才对凝染心思愈加敬佩，从前她只知做好分内之事，余者便如初进府时，管事嬷嬷所说，少听少说，多做便可。
她也曾想如竹香那般在主子面前得宠，到时不说体面，便是赏银亦或是做的活儿都轻省不少。
但在瞧着四姑娘屡次在大夫人那儿吃瘪，却又总是笑脸相迎，反观对自己生母四姨娘却不假辞色，敬而远之，这让竹语打心底有些看不惯。
可再看不惯，也万没有奴婢挑主子的理儿，是以竹语只得管好分内之事，至于那阿谀奉承的心思，便就此打住。
因此竹语虽在梦笙阁多年，但却未曾给凝染留下太多印象，若非前世家破人亡之际，竹语偶然间雪中送炭，怕是凝染临终也不知梦笙阁中曾有过一个叫竹语之人。
即便阖上门，竹语一时间瞧着面前门扉出了神，脑中满是疑问。
不知从何时起，她便觉着四姑娘好似变了一般，不只是性情，便是爱好也变了不少。
以往四姑娘可吃不惯那些个太过清淡的菜色，即便病了也依旧如往常那般，看不上清粥小菜。
但孙嬷嬷大胆换了清淡菜色，四姑娘却并未发怒。
甚至这些时日，她也看的真切，便是对竹香，态度都不似以往亲近，反倒带着些疏远的意味。
就拿今日要送与老夫人之礼来说，当日准备之时，四姑娘与四姨娘便避着竹香，甚至还将那锦盒中原本要送与老夫人至于调换，让竹香瞧了去，误以为那织金锦才是要送与老夫人之物。
若说主子这么做不过是防止那些个嘴碎之人泄漏，倒也说得过去。
可奇就奇在，二人却并未将她与孙嬷嬷支开，孙嬷嬷是四姨娘陪嫁来的，这倒可信任，但她......
竹语自问这些年不过和梦笙阁那些个粗使丫鬟一般，有竹香这红人儿在，她们倒没多少机会在四姑娘面前露脸，更遑论让四姑娘留下何印象。
她不知为何四姑娘不再信任竹香，想是孙嬷嬷暗中提点了一二，但四姑娘如今对她这般信任，让她心生惶恐之时，却更隐隐有些欢欣。
四姑娘如今更亲近孙嬷嬷，甚至对四姨娘也亲近有嘉，反观从前一心想讨得大夫人欢心的四姑娘，先下反倒并未那般热枕。
若是之前的四姑娘看重于她，怕是她不会如此开心，但现下这般聪慧的四姑娘，让竹语不由想要衷心跟随。
再转身，竹语不由心中激荡，想起方才四姑娘一脸笃信竹香会相信那番话，对四姑娘需不俗更加敬佩不少。
往日府中不少人都笑话四姑娘琴棋书画皆只学了个皮毛，便是样貌在这府中也比不上大姑娘，虽说她也是那般觉着。
可今日，竹语才觉着四姑娘怕是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竹语心中下了决定，至于屋内的凝染，则是当真累了。
不是今儿个等的累了，前世在山中，她整日无所事事，常常独自一人一坐便是许久，有时是看书，有时便是下棋，打发时间，让自己不再沉溺与过往悲痛中罢了。
等老夫人之于凝染，倒真真算不得多乏累，反倒是见着老夫人对着大夫人一脸笑意盈盈之态，让凝染暗下撺紧拳头，险些忍不住变了脸色。
再之后，便是老夫人那番伤害娘亲之语，让凝染更是险些控制不住心中恨意，想替娘亲辩驳一番。
好在，她最后忍住了。
凝染知道，不论她心下有多不忍娘亲忍气吞声，甚至不容许有任何人伤害娘亲——即便言语也不容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