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口快
“四姑娘，你怎地了？”竹香一把收拢帘子，面带忧色给凝染顺着气。
凝染不答，举目四望，待见到四周熟悉桌椅摆件，这才轻松口气。
但即便如此，胸膛依旧起伏的厉害，心中跳如擂鼓：“我方才梦魇了，伺候我起身吧。”
竹香应着，让门外之人打了盆热汤，这才将布帕浸了浸拧干。
凝染这才惊觉额间竟已冷汗涔涔，一番梳洗过后，凝染这才手捧暖炉转到夏氏房中。
彼时夏氏睡的正香，凝染只在床旁轻挑了帘子看了眼，才收回手，目光不由被帘子旁那靠着长拦上的帘穗儿吸引，鼻尖传来隐隐香气。
那帘穗儿是绣着鸳鸯流苏，不过两指大小，往常便是用以收拢床帘之用，凝染心中一动，复又转身扫了眼不远处小塌上的熏炉，似是无心一瞥，便退了出去。
“汀芷，你且在这守着，我心中无聊，汀兰竹香带上篮子，随我去摘花。”
这个时段儿，凝染倒是怀念起了从前山上那处处一片宁静，白雪皑皑中时不时的透出些许白梅红梅，还有那挺立笔直，却被冰雪冻得如银针一般的枝末。
随意走走，撒上些谷子，便有鸟儿雀儿争相抢食，倒也不怎怕人。
可这苏府，却早早的将那白雪扫作一团，消融了不少，鸟雀踪迹全无，看上去真真比那佛门还清静不少。
这府中要论哪里花最多，便是那听雨亭周边花圃树木，不论四季，总有许多应季的花儿，可若要论哪儿的花最是名贵娇艳，府中人人皆知苏凝瑶的琼花苑若是第二，怕是再无第一。
想当初苏凝瑶稚龄之时便取了这名，大夫人听后倒是满意之际，琼花之院，寓意可不就是瑶池琼浆，仙人之境也？
犹记每每路过那繁花锦簇的琼花苑，她总是心生羡慕，无奈娘亲却不同意她将院子效仿那苏凝瑶，她知事后也怕大夫人因此发难，那便成了心中遗憾，却再也不提此事。
可这次，凝染却只轻扫一眼，脚步不停朝前走去，院中传来的曲子弹奏的有些磕绊，音色确是极好。
离得远了，隐隐听着那略带缠绵之音，汀兰面露疑色：“大姑娘的琴曲不是曾得过弥衡先生点头称赞吗？曲子倒是新颖，怎地这曲子听起来磕绊的像是生手一般，莫不是弹奏之人不是大姑娘？”
竹香倒是不通琴曲，可也不愿见汀兰在这卖弄，拢了拢袖中已有暖意手指：“这年关祈岁将至，弥衡先生早已不再教学，大姑娘的琴艺自是尽得他真传，汀兰姐说这曲子磕绊，我倒是觉着悦耳粘连，毫无破绽。”
“你......你能懂何曲？”
汀兰本就是个活泼人儿，竹香这么在四姑娘面前句句损她，汀兰自然怒不可遏就要争论，却又想到四姑娘似是也不通曲目，若是四姑娘也这么觉着，她在出口怕四姑娘会误会她在卖弄，却又对竹香看不上眼，这才堪堪憋出一句。
即便没见着二人样子，凝染也知竹香怕是面色得意，汀兰想来是有些憋屈，不由微微勾唇，一伸手，那凝白纤细的素手透过半人高的绿灌木，摘下一朵红艳的四季海棠转身放入汀兰篮中。
“那曲子我到没听出不妥，可那琴音真不错，像是我送去的焦尾，想来是大姐姐谱了新曲子。汀兰你采四季海棠，竹香便采摘梅花，不拘什么颜色，只要花瓣即可。”
二人这才歇了话头，在身后沿路采摘。
直至三人在听雨亭附近绕了一圈，二人篮中已采摘了不少，估摸着娘亲要醒了，凝染三人这才踱步回了箐音院。
也好在这冬日冷意阵阵，丫环婆子都不愿出门，更遑论府中姨娘姐妹，都慵懒的躲在屋中炭火旁小憩，凝染这一路走来，除了个别丫环婆子，倒是没遇上那影响心情之人。
看着一旁已染上红意的南天竹，方才远远看去险些让她以为那是枫叶，心中正疑惑这冬日不该是‘枫叶落纷纷’之时，怎地树下竟没几片红叶。
却不想走近了才道那是南天竹，凝染抬首看着枝桠上那一串串好似相思子的红果，被周围的红叶衬得越发莹润：“这南天竹倒是不错，平日不显，到了冬日倒别有一番景致。”
“四姑娘若是喜欢，不妨也在梦笙阁中栽上一棵，便能时常欣赏。”
竹香的提议，凝染没有答应，只笑了笑便向前走了几步，轻扯枝桠，折下一株红艳梅花放入竹香篮中：“这红梅倒是艳丽，多采些，若是做成胭脂倒是不错。”
竹香面色疑惑：“四姑娘何时学会做胭脂了？”
凝染心中一紧，面上却毫不流露，却不想还不待凝染开口，一旁向来看不惯竹香的汀兰不禁白了白竹香，口气嘲讽：“难不成四姑娘要做何前还需向你汇报？”
“你......哼，奴婢绝无此意，只是觉着祈岁将至，不说大姑娘，就是那表小姐，听说近些时日也在苦练舞曲，奴婢这是为四姑娘着急。”
见凝染面无怒意，竹香这才轻松口气，沉下心采摘起了花瓣。
而凝染，则是捧着暖炉，在附近慢慢游走，双目贪恋的看着府中一草一木，即便是那早已枯黄的枯枝败叶，凝染也没有丝毫遗漏，将这每一点滴看在眼中。
好一会儿，直到感到双腿已有寒意，凝染这才带着二人一路回了箐音院。
夏氏早已起身，待凝染进了屋内，竹语接过身后狐裘披风，汀芷忙递过姜茶，夏氏见着凝染身后的竹香与汀兰二人，各自挎着个竹篮，并无遮挡，一眼就看到那铺满篮底的花瓣。
夏氏面上出现疑惑之色：“你让她们采摘梅花与海棠，莫不是用来沐浴？”
还未等凝染开口，竹香便先一步道：“回四姨娘话，四姑娘这是想着做胭脂。”
“放肆，我在与染儿说话，何时轮到你这等奴婢插嘴主子之事？”
凝染上前轻握夏氏双手，眼中恳切：“四姨娘，竹香不过一时口快，无心之失，切勿为小事伤身。”
“小事？这怎会是小事？今日便可插嘴，明日若是出去岂不是丢了苏府脸面？就是染儿你的脸面怕是......”夏氏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