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死又有何惧
店外飘起鹅毛般的大雪,一人冒雪而来。
李秀才双手拎着买来的笔墨纸砚,快步走进了这家作坊。下山后分道扬镳时,他和楚颜约好在此处汇合。
“楚丫头,村里出事了!”
李秀才身边跟着一位前来报信的村民,村民便将有大官儿带着许多官兵上山的事原原本本道出。
李秀才接道:“楚丫头,族长打算让我们在山下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回山。”
孙店主一听,主动提出:“作坊后面正好有空房,若是不嫌弃,不如暂时在此落脚?”
楚颜没有异议,点头道:“也好。那就劳烦大叔带我们到后面去看看。”
孙店主自然应允,当即在前面引路。
一路走一路看,楚颜发现大牛总偷偷瞄她两眼,被发现时又见他眼神各种闪躲。
这作坊,少说值五十两,说送就送?
大牛其实十分惊诧:李家可谓家徒四壁,半点不夸张。就算楚颜会做生意,可这三个月来,煤球全被县衙搬下山卖给百姓,她也是一穷二白,只能偶尔靠卖给百草堂些药材贴补家用。可她这做派,大牛却暗暗记在心里,成了他以后待人处事的榜样。
虽然不晓得,买个根本没生意的制陶作坊,究竟有何用?
后来……渐渐长大……
他的行事风格,不知不觉也受她影响,习惯了掌控棋局走向,习惯了凡事谋定而动,不说破、不点明,由着身旁人去猜度,竟收拢了不少忠心耿耿的小弟。
在山下住了三日,李秀才时不时出门打听消息。
楚颜整日钻在作坊里,和八名工匠不知鼓捣啥东西。李铁柱寸步不离跟着,李家兄妹被打发到院子里玩,囡囡堆起了雪人,大牛时常趴在窑洞门口偷看。
总之,谁也没闲着就是了。
这日晌午后,李秀才又出了门,正在街上溜达,突然看见县衙大门口人山人海,围了许多人,便挤上去一探究竟。
原来是京城来了什么人,县令正率领众官兵在县衙大门外迎接。
马车上走下一名老者,正二品官服,十分抢眼。
范通忙跪地行礼:“安宁县令范通率县衙上下,恭迎尚书大人!”
“免礼。”
那老者一身官袍,不怒自威,“本官户部尚书江虹,今次奉命前来宣旨。范县令,准备接旨吧。”
“是是是,”范通擦着冷汗起身,说道:“江大人远来一路辛苦,县衙已备下酒菜和香案,请大人入内。”
户部尚书?
李秀才心惊肉跳,转身就走。山上才刚来了一位晋州知府,县衙这边又来了户部尚书,此事对李家村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他得赶紧回去报信才行。
作坊里。
大牛十分纳闷:楚颜如今不玩土,改玩泥巴了?这两日竟还玩上了瘾,午饭也忘了出来吃。
“楚丫头!楚丫头!”李秀才慌慌张张跑来,“大事不妙!户部尚书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
楚颜从窑洞钻出来,轻描淡写的语气,和神色慌张的秀才,成鲜明对比。
“来人可是户部尚书!正二品啊!”李秀才着重强调。
“那又如何?”楚颜云淡风轻道:“早该来了,如今才来已是迟了整整三个月。”
李秀才不解:“此话怎讲?”
“试想,小小一个安宁县,十里八村皆是贫苦乡民,百姓无以为生,青龙与玄武两国战事频繁,国库岂能富裕?”楚颜问。
李秀才沉吟不语……
“《黑矿赋》写来做什么用?不正是向朝廷举荐新矿,广开商路,为百姓谋福祉吗?”
李秀才迟疑着点了头……
“李家村发现新矿,报给县衙,安宁县令本该递呈晋州知府,上报给朝廷,可是,县令起了贪心从中作梗,自己闷声发大财,却隐瞒不报,以至于李家村空有‘宝山’却依旧过着吃不饱饭的苦日子。”
在楚颜的启发下,李秀才的思路,宛如拨开云雾般,渐渐清晰明朗:“照这么说,那户部尚书此来,对我们村竟是一桩好事?”
“李家村上报新矿,乃是首功。”楚颜提醒:“献出矿山,对朝廷而言,难道不是大功一件?”
李秀才击掌:“对呀!那我们还躲什么?回家。”
“不急,”楚颜却道:“秀才大叔,有件事非你不可。”
“何事?”
“明日去县衙击鼓鸣冤,向尚书大人状告安宁县令霸占矿山,残害乡民,欺凌百姓。此事有风险……”
“我不怕!我去便是。”
书生虽文弱,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也绝不会畏缩不前。
楚颜暗赞书生勇气可嘉,口中解释道:“青龙国律法我不懂,但估摸着有秀才这层身份在,大叔性命可保。”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李秀才一身正气,满腹经纶,正愁无用武之地,“为了李家村,为了惨死的村民,死又有何惧?”
“说得好!”
作坊里的工匠们齐声叫好,那孙姓店家和李铁柱,也纷纷鼓掌,满目钦佩之色。
李铁柱说:“我随秀才公一同去。”
“爹,我也去。”大牛被这气氛感染,也来凑热闹。
“好!”李秀才笑了。
囡囡也要上前,被楚颜一把拉回来:“你太小,就别跟去添乱了。走,姐姐带你去玩泥巴。”
呃……玩泥巴……囡囡小嘴一扁,她不喜欢玩泥巴,泥巴有什么好玩的?
李秀才当即写了一纸诉状,几人商议了大半夜,这才各自去睡。
次日一早便去了县衙。
咚咚!咚咚咚……
范通被击鼓声吵醒,连带县衙里的官兵也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披衣穿靴。
“何人击鼓?”江虹也被惊动了。
好半晌才有人来报:县衙外有一李姓秀才天未亮就来击鼓鸣冤,状告安宁县令……残害百姓霸占矿山……
闻言,江虹匆匆换衣,赶往县衙正堂。
堂内设置“肃静”“回避”等牌子,江虹落座,升堂。
衙役急忙分列左右,高喊:“威——武——”
江虹惊堂木一拍,打着哈欠喝问:“堂下何人?”
“回禀大人,晚生李家村秀才,李辰。”
江虹又问:“状告何人?”
虽是明知故问,但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没见安宁县令范通都主动回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