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家
帝师夫人不见了。
据说帝师率崔家军连夜奔去王畿郊外，四处寻不到人，险些荡平了那里的山匪。
在回到王畿的当日，各地便贴上了姜晚星的画像——
帝师赏万金寻妻。
万金……
众人掀起了寻找帝师夫人的热潮。
四月。
东宫。
“啪——”
一堆竹简被猛地推到地上，姒辰安的面色难看至极，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这几个人：“废物！要你们何用！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还说什么是武功高强，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江湖高手。
骗子，都是骗子！
把这些人赶出去之后，姒辰安烦躁地揉起了眉心。
“殿下，帝师来了。”彼时，一个内侍疾步走来，跪在姒辰安身旁压低声音道。
“不见！”听闻帝师二字，姒辰安本便不好看的面色越发难看。
内侍唯唯诺诺，张着嘴巴刚要说什么，门口便跨进来一个人：“今日怎的又把授业的老先生赶走了，又想罚抄十遍兵书？”
崔煜进来的那一刹那，众人十分自觉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这一君一臣二人。
姒辰安转着手中朱笔，偏过头去不肯看他。
挑了挑眉，崔煜慢悠悠来到他的面前，低头看了眼被拂到地上的那些奏折，蹲下来一卷一卷捡起，随意打开其中一本扫了一眼。
哦，都是参他摄政妄图夺权的。
又看了一卷。
骂他奸佞当道，妄为帝师的。
崔煜面无表情地把竹简重新扔回到地上，垂眸看向面前的少年郎：“若她晓得殿下荒怠学业，还这般不尊重师长——”
话音未落，便见姒辰安猛地仰头，眼尾通红地瞪着自己：“你不要说话！若不是你只派了那么几个侍卫去，她怎么会遇到山匪难以脱身，她怎么会在山中下落不明！你还我阿母！”
少年歇斯底里的怒吼让崔煜怔了怔，袖袍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片刻后他背过身去，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离开。
身后，姒辰安悄悄转过头，同样抿着唇看着崔煜离开的背影。
这位权臣一贯挺直的脊背，在这段时候弯了好些。仔细再看看，他鬓边都有了几缕白发。
因为姜晚星失踪一事，他们俩大吵了一架，也便导致自那之后回回见面都是不欢而散，一如今日。
姒辰安低头揉着自己的头发，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回到帝师府后，崔煜坐在小院里，看着那开得正好的一院百花，怔愣出神。
旁边侍从端来一碗阳春面，热气腾腾的面让他回神，低头拿着筷子，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面，一模一样的汤，可偏生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把碗放在旁边的栏杆上，崔煜坐在廊檐下靠着木柱。
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今日的风大，这位权臣的眼睛红得厉害。
今年春天花开得正好，可是昭昭没能看到。
她出去一个月了，吃得好吗，睡得好吗，会不会受人欺负，会不会在哪吃了委屈却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独自承受。
眼前光景越发模糊，年近而立的权臣深吸一口气，伸出一只手遮着自己的眼睛。
不知多久，四方鸟鸣忽响，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怎么在这里小憩，不怕脖子落枕？”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崔煜猛地放下遮住眼睛的那只手。
面前的人背光而立，一双杏眼弯呀弯呀弯，弯到了他的心尖尖上。
“昭昭……”崔煜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这又是幻觉，“你——”
“去拜佛途中遇险，索性得一位故人相救，养了好些时日才有力气下榻。听闻你们在寻我我便匆匆回来，如今才平安归家，你不欢迎我啊？”
姜晚星弯下腰戳戳他的脸。
崔煜下压的嘴角紧紧抿着，片刻后猛地起身，伸出手紧紧将来人捞进怀中抱住，似要揉进骨血一般——
“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昭昭，这一个月你知不知道我多怕，多怕他们找到你的……又多怕他们找不到你——”
闭着眼睛靠着姜晚星的肩头，眼角滚下一行热泪，声音嘶哑到了极致。
姜晚星感受着他的颤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回抱住他。
他的崩溃悄无声息，又好似惊天动地。
许久以后，崔煜才松开姜晚星，姜晚星伸出手指，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帮他抹去滚落下来的泪水，声音很轻却认真到了极致：“不会的六郎。无论多远，天涯海角我也会回到你身边。”
崔煜的鼻子又酸了。
素来沉稳的权臣在这会儿哭得像个三岁稚童。
“没事了，没事了……回来便好，平安回来便好——”深吸一口气，崔煜嘴角勾起一抹笑，“要入宫去看看他吗，他也很想你。”
“嗯，正打算入宫一趟。你好生睡一觉，瞧这胡子拉碴的，扎我的手。”
“……夫人嫌弃我？”
面前人嘴巴一撇，那颗泪痣配上通红的眼，让他瞧着委屈极了。
姜晚星扑哧一笑，伸手捏捏他的鼻尖：“你呀你呀，我几时嫌弃你了。”
又腻歪了一会儿，崔煜这才老老实实地跟着姜晚星回了屋子，躺在小榻上。
要离开时，却不肯松开后者的手。
解下身上薄氅披在他身上，姜晚星弯腰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我知你已疲乏，好好睡一觉。待我回来，给你做阳春面吃。”
“你要保证。”
“好~我保证~”
崔煜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连日来的疲倦在这一刻压断心里的最后一条线，放松下来的崔煜很快便困得睁不开眼睛。
迷迷糊糊侧头，目送姜晚星出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居然看到……
姜晚星没有影子。
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但架不住铺天盖席卷过来的睡意，崔煜慢吞吞合上了眼睛。
昭昭……
……
午后阳光正好，东宫静谧一片。
耐着性子看完一卷兵书，姒辰安揉起了眉心。
耳畔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少年闭着眼睛冷冷开口：“孤说了谁也不见！”
“我也不见吗？”
姒辰安的身子猛地一僵，立刻睁眼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