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崔家六郎
大夏庆安三十年。
天清气朗，清河郡的百姓们个个喜气洋洋。
无他，今儿清河崔氏那位长房公子迎娶了广汉姜氏女，邀请全城百姓共饮喜酒——
宴席从城头摆到城尾，每一桌都是好酒好菜，这可乐坏了一直吃不上肉的百姓们。
说上几句吉利话，吃顿上好的白食，还能得到几两喜银回家补贴家用，这么顶顶好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一场喜酒从黄昏落幕吃到月上梢头也不曾结束，在一众宾客的哄闹声中，丰神玉朗的新郎官儿被他们从长廊一路推推搡搡到婚房前。
今日是自己人生中的又一大喜事，崔煜摇了摇有些微醺的脑袋，在宾客的哄闹声中推门而入。
屋中红烛摇曳生姿，墙上的龙凤呈祥剪纸，衬得这里一片喜庆。
榻上端坐着一个身着三千绣娘百日赶制出的嫁衣，手持团扇遮面的女娘——
那是他拜过堂的新妇。
她那双杏眸弯呀弯，似今晚的月牙，明亮又惹人眼。
好看，好看到崔煜的心尖儿都抖了一下。
【叮！崔煜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30。】
听着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姜晚星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打量着面前的人——
身高八尺，形貌跌丽，一双丹凤眼下有一颗漂亮的不得了的泪痣，似画龙点睛之笔，让他整张脸都显得分外好看。
不愧是后世称赞的最美奸臣，榜上有名当之无愧。
敛起思绪，姜晚星歪了歪头，朱唇轻启：“夫君？”
“哈哈哈哈咱们无伤老弟被新妇的美貌惊住了，瞧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六郎你可快别瞧了，和你家新妇饮合卺酒啊。”
“哈哈哈哈他满脑子只会读书，哪懂这些——”
“……”
旁边的宾客毫不客气地笑起来。
无伤是崔煜的字。
他乃清河崔氏长房子弟，家中行六，人称崔六郎，又称崔无伤。
其人形貌跌丽，自幼精通君子六艺，被世人誉为当之无愧的风雅君子。
谁能想象得到，这么一位看上去只会死读书的年轻人，在未来会是历史上权倾朝野，为无数人崇仰又憎恶，掀起变革的大奸佞呢。
姜晚星思绪飘飞间，红着脸的少年郎轻咳一声，回头佯装恼怒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同僚们，把那些人赶走后，这才走向前者，弯下腰轻轻拿走她手中的团扇。
饶是已经见过画像，但崔煜仍不可避免的被面前人的脸惊艳了一下。
呼吸少许的错乱片刻后，崔煜慌忙偏开视线：“夫人今日……很好看。”
姜晚星唇角微微上扬，却是不语。
毕竟是第一回成婚，崔煜也不晓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想起合卺酒还没喝，犹豫片刻后磨磨蹭蹭过去，磨磨蹭蹭倒了两盏酒过来，小心翼翼坐在姜晚星的旁边，低着头看着自己那身华贵的喜袍——
“夫，夫人……还未，未喝合卺酒——”
曾在文会宴上以一己之力舌战名士，驳倒众大儒的崔家六郎，新婚夜上说话结巴的不行。
看出了他的紧张，姜晚星不再一声不吭，主动与他喝了合卺酒后，两人相继沐浴更衣，随后……
一个慢条斯理地躺在床上闭目小憩，另一个木偶附身似的躺着，浑身僵直。
熄了灯后，姜晚星悄然侧身，伸手戳戳他的胳膊肘。
还没习惯与旁人同床共枕，被她冷不丁戳了一下，崔煜险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压住心悸，少年郎侧头，借着那轮月光看向枕边人，声音又轻又低：“可是身子不适？”
“不是。是夫君压着被子了，我盖不着。”
“……哦，对不住！当真对不住！”
少年红着耳朵坐起来，把压着的被子往里推了推，在姜晚星盖上后，又直挺挺躺下来，盯着天花板，紧紧绷着身子一声不吭。
“夜晚微寒凉，夫君不盖被子？”
“……我底子好，我不冷。夫人早些歇息！”崔煜立刻答，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有些硬邦邦的，下意识放温和声音，
“我阿父阿母晓得你从广汉远道而来，必是累得慌。托我叮嘱你明日不必早起敬茶，多歇息歇息——唔，过两日三朝回门，我恰好休沐，可陪夫人一起。”
“好。”
崔煜又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姜晚星的下文，只听得耳畔均匀的呼吸声，下意识侧过身去。
不甚明亮的月色下，远道而来的小女娘合上眼睛，青丝散落瓷枕上，如玉般的肌肤似乎发着光，只这么看着，便让崔煜失了神。
她真好看，比画上玄女还要好看。
【叮！崔煜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35。】
崔煜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按耐不住心里痒痒，悄悄摸摸，一边心里念着合理合法，夫妻本是君子礼，一边做贼似的翻开被子，挤了过去。
一点，一点，又一点，直到挨着姜晚星。
少年郎的心跳悄然加快，在枕边人猝不及防翻身，滚进他怀中的那一刻，心跳快到了极致。
浑身僵硬了好一会儿，崔煜才慢吞吞回过神来，试探着伸出双手将怀中人小心翼翼抱住。
怎么这么软…不会抱一下骨头就碎了吧…
可是她身上又有一股好好闻的味道……
崔煜如是想。
浑然未觉在怀中小女娘的唇畔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更深露重，尚未散去的酒意卷土重来，崔煜捂着嘴打出一个呵欠，困倦得眼皮子上下打架，最后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这才有些不舍的闭上眼睛。
今日看不够，那便明日看。
明日看不够，便明日复明日。
崔煜睡着后，在他怀中的姜晚星悄然睁开眼睛。
随着睁眼的那一刹，有一只虚无缥缈的小麒麟自她上空浮现，一蹦一跳到崔煜旁边，绕了三圈。
睡梦中的崔煜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在问话——
“汝有何愿？”
少年郎迷迷糊糊，无意识答——
“功名利禄，封侯拜相…”
还有天下……
尚未说完的话因着太过困倦，全被少年咽回腹中。
收回那只代表自己本体，由灵气化生的小麒麟，姜晚星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声音轻轻：“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