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烟雨楼
雷清远眼见着其他两位大厨神色不爽，便开口说道：
“掌柜的言重了，清远只是个贩卖饭食的小摊主，不比二位大厨见多识广，以后便对清远直呼其名好了！”
张侃一听，知道是雷清远初来乍到，对酒楼的规矩和风俗，还不太清楚，便呵呵一笑说道：
“雷爷误会了，酒楼里对大厨师傅都称作‘爷’，跑堂端菜的活计相互之间也称作‘师傅’，这是彼此的尊称！”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酒楼里的学问还真不少，雷清远要慢慢适应才行。
楼下已经有食客登门了，张秀和李庆两位“爷”急忙告辞，他们有各自的任务，不敢耽搁了就餐的主顾。
张侃也起身告辞，只吩咐让雷清远自行其是，便匆匆而去了。
日落西山，酒楼里陆续开始点灯，刹那间灯烛明亮、晃人眼睛。
只见三层酒楼的飞桥和栏杆，在灯火的掩映下，或明或暗相互连通。珍珠门帘、锦绣门楣，流光溢彩！
各色人等涌了进来，一时间跑堂的、传菜的、掌勺的、叫买的，甚至还有卖唱的、卖笑的、帮闲的等等，充斥着整个酒楼。
“哥，乱，我怕！”
笑笑今天从一开始的惊奇、喜悦、眩晕，再到恐慌，几乎经历了所有的不可思议，她面对如此嘈杂的场面，真的感到了害怕。
“妹，不怕！”
一二楼之间有一处天井，此处可以俯瞰整个一楼的景象，又比较隐蔽，雷清远便领着笑笑，坐在此处观景。
“妹，吃！”
雷清远将一把炒货塞到了笑笑的怀里，也不知他从哪弄来的吃食。
楼下除了各色就餐的主顾外，雷清远发现了一道道别样的风景，有一些中年妇女，腰里系着青花布手巾，头上绾着高高的发髻，正在为酒客做汤斟酒。
这种人俗称为“焌糟”，还有城里的普通百姓进入酒楼，来做服务生的，他们专为饮酒的年轻客人服务，听从他们的各种指使，从而得到客人的一些“赏钱”。
这种人便是“闲汉”，是汴京城的酒楼里出现最多的小人物。
还有在客人面前唱段小曲，或者奉上水果、香药之类的人，客人随手打发他们点小钱，这样的人叫做“厮波”。
还有卖药的、卖花生、瓜子、萝卜之类的，他们走到客人面前，也不问客人要不要，就给客人们分发，客人碍不过情面，大多都会打赏些小钱……
人生百态，在这里可见一斑！
雷清远惬意地嗑着瓜子，他渐渐看懂了这个世界，不管它如何地纷繁复杂，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走，妹儿，哥带你四处看看！”
酒楼就是一个万花筒，哈哈镜，珍肴玉馔皆有，光鬼陆离兼得，也不乏世俗谄媚、藏污纳垢之态，雷清远对此不以为然。
笑笑只有不到九岁，有些场面太过低俗不雅，雷清远借故去了别处。
但是，这也是现实的社会，现实的人生，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一个个浓妆艳抹的歌女、侍女已经鱼贯而入了，现实再一次赤裸裸地告诉了雷清远，后世的清高不值一钱，礼义廉耻在现实中要过称去称，几斤几两自有公论！
面对现实！
雷清远带着笑笑继续游走，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各色饮食之中，这里面不乏奇缺少见的美味，煎、炸、烹、煮、炖、烧、蒸、焖等等技艺，在酒楼里一点都不稀罕。
比起后世常听说的“满汉全席”，北宋汴京的饮食品类，也毫不逊色，雷清远被这样的美食盛宴，深深地震撼了！
这是万恶的封建王朝吗？国富民强指的是什么？人民的幸福指数衡量的又是什么？
……
亥时，烟雨楼依然人来人往，喧嚣不断！
笑笑有点困，不断往清远身边凑，双手紧紧拽着清远的衣襟不放。
雷清远心疼地看着笑笑，无论如何也要让小妹歇息了，这个张侃竟然连供他们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打过招呼。
“雷爷，小的一直在您身边，怕惊扰了爷的雅兴，便没敢吱声！”
一个头戴冠帽，身穿一袭黑衣的鬼祟家伙，这时突然出现了。
“你是何人？”
雷清远对此人没有什么好感。
“哦，小人是掌柜的专门吩咐下来的，说是紧随雷爷身前，一切全听爷的差使！”
“少废话，赶紧安排爷歇息！”
雷清远懒得多看一眼这个龌龊，直接用后脑勺说道。
“爷随我来，掌柜早已安排妥当了！”
穿过一条长廊，烟雨楼后还有一处别致的花园，花香阵阵、沁人心脾。雷清远无意浏览美景，催促着小厮加快了脚步。
小厮提着马灯猫腰前行，不断提醒着雷清远，注意脚下的路径。
笑笑已经在清远的背上睡着了，清远加快了脚步，跟着小厮几个盘桓，来到了一处宅子前。
青砖白墙映入眼帘，进入大门，里面是宽敞的院落，穿过回廊，便到了厅房。
房内早已点亮了烛灯，有两位侍女急忙迎了上来。
“雷爷当心！”
侍女二人小心扶住了笑笑，将她从雷清远的背上接下，慢慢抱到了里面的床榻之上。
放下帷幔，拉开柔软的蚕丝被，笑笑便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雷爷早点就寝，有什么吩咐，我二人随时候着！”
一名年纪稍大的侍女躬身说道。
雷清远点点头，小厮便和侍女一起退了出去，侍女住在旁边的耳房，小院内再无旁人。
房内的一应陈设俱全，清远也无心细看，在塌前守候了一会小妹。笑笑的嘴角露出了甜蜜的微笑，一定是做了个好梦……
雷清远独自一人掌灯出了小院。
前楼依然闪烁着迷离的灯火，空中飘荡着靡靡之音，唱曲的、饮酒的仍在继续，像极了后世的娱乐会所。
清远信步走入酒楼，二三楼的包间内亮着几处灯光，曲子便是从房内传出的，想必那里不是商贾富绅，便是浪 荡公子哥，在恣意行乐吧！
“哼！”
清远对此嗤之以鼻，只身来到了后堂。
后堂非常宽敞，堂口也十分开阔，各种碗碟、瓷勺、竹筷等器皿都是细瓷和上好的材质制成，光这些东西便不少花钱。
灶具自然也不用说，炒锅、蒸锅品类齐全形制各异，能够满足不同菜品食料的加工烹饪所需。
大厨已经歇息了，只留有七八个杂工正在洗涮，清理着残羹剩饭，摆放着各种厨具。橱柜和储存物料的各种容器中，充盈着丰富的食材。
清远注意到，后堂的所有食材都以各种珍肴美味为主，很少有面食，只见到了馒头、包子和蒸饺之类的带陷食物。
“难道汴京城里的人不喜食面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