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游街
“来了来了——”人群里也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紧闭的南院门被侍卫打开，一手执榜单的官员大步从里面出来，侍卫维持秩序。
在侍卫的呵斥声里，勉强空出位置让官员行走，官员大跨步走到那一堵特筑的墙面前，墙高一丈多，上面有檐，四周是空地，不过现下也只有他站的这几丈是空着，其他位置都是人满为患。
在两名侍卫的帮助下，官员贴完榜单，榜头竖粘黄纸四张，浓墨写及第考生名单。
官员开始唱榜，由他按照名次由低到高唱名。
榜上有名者，自是春风得意；榜上无名者，只叹时运不济。
有人白首穷经，有人年少成名，有人功成名就，有人一败涂地。
钟家，苍梧院。
钟未眠静静凝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美轮美奂。
“踏踏——”院中铃虫低鸣声被脚步踩碎。
“女郎。”秋汸进门，见钟未眠身着寝衣立于窗前，秀美侧脸犹如最上乘的白玉，乌发松松垂落，被风轻撩几缕，心中一惊，担忧道:“女郎，怎的不多睡会儿，清晨的风可冷着呢，您可得保重好身子。”
她拿起外袍，给钟未眠披上。
钟未眠朝她笑笑，任由秋汸给她系上带子，只问，“怎么样?”
听她问起，秋汸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女郎好福气，谢家郎君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听说这是大邺十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呢！”
全盛京谁不知道钟谢两家联姻，钟家世代为将，镇守边疆，先祖曾随大邺高祖打过天下，是开国功臣，累世军功。
谢家虽不如钟家底蕴深厚，却也是盛京的名门望族，钟鸣鼎食之家，谢家家主谢寒山便是当朝丞相，有统领百官之责，两家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长度的确有才。”钟未眠神色坦然称赞，“不知今日状元游街是何种风采?”
长度，是谢家郎君谢朓的字，而谢朓，正是钟未眠的未婚夫。
秋汸扶着钟未眠坐下，给她沏了一杯茶，又把窗户半掩，“女郎若是好奇，倒不如亲眼去瞧瞧。”
钟未眠捧起杯子轻抿一口，倒是有几分意动，又有些犹豫，“现在去是不是有些晚了，那些临街靠窗的好位置早让人抢完了。”
秋汸看了看天色，笑道：“那倒也未必，现在大家都围在南院看榜文呢，中了进士的学子也会有衙门的人前去报喜，诸事繁杂，怕是没那么快跨马游街！”
钟未眠一听，觉得有理，颔首道：“说的也是，去看看也无妨。”
天边泛起鱼肚白，万簇霞光从云层中迸射而出，隐隐红日从中探出头来，恰恰是朝阳万里，点燃城阙。
人声如沸，已成朝市，钟未眠和秋汸二人走在长平街上，不时往临街商铺的楼上瞧，正正撞上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钟未眠与那女子俱是一愣，随即展颜一笑。
秋汸顺着自家女郎的视线看过去，微微惊讶，低声道：“女郎，是昭明公主。”
钟未眠曾做过几年昭明公主伴读，如今她正值二八年华，昭明公主则比她要小两岁。
“走吧。”若是没见到便也罢了，既然见到了，自是要前去拜见。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三楼，侍女迎两人进去，一见昭明公主，先行行礼，昭明公主扶起钟未眠，语气嗔怪，“阿眠，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钟未眠起身笑道：“礼不可废。”眼神掠过昭明公主喜气洋洋的脸，忍不住问道：“公主何事如此高兴?”
昭明公主调皮的眨了眨眼，半倚在窗边，“阿眠，不妨猜一猜。”
钟未眠状似苦恼的思索半晌，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公主就迫不及待的自报答案，“父皇已为我择好封地。”
钟未眠笑着行礼恭贺，又打趣道：“不知陛下为公主选了哪个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
昭明公主眉眼一弯，朝阳流光倾泻在她晶莹的眉眼之中，像是流动的笑意，语气骄傲，“父皇说，当初以柔德有光曰昭，光华灿烂曰明为我拟了封号，便为我选了明州为我的封地。”
说到这，昭明公主忍不住拉着钟未眠的手，分享着自己的喜悦，钟未眠被这纯粹的快乐包裹着，唇角弧度忍不住又大了几分。
“阿眠，你说，这明州在哪里啊?离盛京远吗?我能亲自去看看吗?”昭明公主自出生起就在盛京，从未出过远门，对从此划分给自己的封地充满好奇。
在大邺，公主的封地又被称为“汤沐邑”，公主不必亲去封地，封地有专门的人帮助公主府进行打理，收下的税赋不用上缴国家，而归公主使用。
钟未眠为将军府独女，少时曾随父兄在边城待过一段时间，随着年岁渐长，又千里迢迢回往盛京，后做了昭明公主伴读，故而对大邺各州有所了解。
钟未眠瞥了一眼桌上丰盛早食，斟了一杯茶，指尖轻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示意昭明公主，“公主，这是盛京。”
昭明公主全神贯注地看着钟未眠的手指画下一个个代表州县的圈，“盛京往北，便是原州，原州过后便是公主封地，明州了，州者谓之术，不满术者谓之里。是故百家为里，里十为术，术十为州，州十为都。一州，约有一万户人家，公主，您这也可说是万户侯了，且明州山隘险固，千里沃野，自古风调雨顺，丰饶富足，可见陛下对您的疼爱。”
“疼爱?”昭明公主脸上欣喜表情停滞一瞬，喃喃念了一句，似乎有点迷茫，走到窗前，极目远眺，朝阳染尽天边，霞光照亮人间，盛京逐渐喧嚣起来。
临街店铺敞开门面，铺内，几个小二手脚麻利地端茶递水，梳着两条小辫的蓝衣少女手上挽着竹篮，清甜的卖花小调让人耳目一新，竹篮中花团锦簇，缥缈暗香欢乐的在盛京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