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焚舟(九)
天雷彰彰,以证其道; 天雷煌煌,以证其志。
刘兴四肢百骸灌注满精纯真灵,好似要将周身冲破,他用尽全力拦截,却哪里是对手,刹那间经脉通透,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支撑不住!
“还是要死了吗?不,休想!”
刘兴心中念道:“哪怕这世间是炼狱,我也该是阎罗王!死的应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魑魅魍魉。”
“汝道为何?”
忽然脑海中响彻一个声音轻柔婉转,好似巍峨入云般叫人高山仰止,又好似悬于九天之上缥缈难寻。
刘兴虽然气若游丝却想也不想答道:“我道斩妖除魔,代天行事,除恃强凌弱者,除欺凌无助者,除无故杀戮者,除以杀为乐者。”
“行侠仗义,万丈豪情,摒除不公,可赞可叹。可世间伦常败坏,朱门之中皆是草菅人命之辈,村落之间鱼肉乡里者难以计数。正邪之道游走于边缘之间,巧取豪夺藏于律法之隙,你如何分辨,又如何杀得干净。”
“我杀不干净,但却愿意分辨清楚!”
刘兴说的斩钉截铁。
“小错可舍,大错难消。只要我所遇到便会竭尽全力助之!”
“只你一人何以匡扶大道?”
是啊,一人之力,羸弱蝇蚁,凭谁可以肩负大道?
自己方才还被残火左右苦闷难过,此刻又凭什么轻舟而行?
忽然间之前种种艰险浮现脑海。
龙威镖局圆滑世故的蔡武,
满门被灭孤身无助的宴缨,
流浪江湖四处飘零的魏皑虎,
家人被杀要被戏弄的羊贞毓,
秉公执法不甘同流合污的夏珲,
为救师兄疯疯癫癫不得安宁的狂剑,
铸成大错,誓为师弟赎罪的诸葛半仙,
作为质子,被胁迫成为爪牙的骆卯铃,
卷入战乱家破人亡,无奈食子的鬼母,
积极上进,行侠仗义却被掌门算计的而自甘堕落的柴蒙,
还有那野心勃勃,死前嘶吼咆哮权贵的王导,
最后出现在眼前确是那精灵鬼怪,却被师门欺辱的小七。
这些人好似齐齐伸出一手狠狠将他向前推了一把,说出那个肯定的答案。
“只我一人足矣匡扶大道!此道虽然蜿蜒曲折,但我仍愿踏上艰险。只要我在道便在,若是我亡则道亦存。只愿后来人踏上我的足迹,砥砺前行。”
女人静默许久,笑出了声。
“好,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但若违背此道当受反噬,你可愿意?”
“我!刘兴!愿意!”
青芒大盛,一股温润之流刹那间充斥着他四肢百骸,三昧残火好似老鼠一般四处躲藏,最后无处可去只能退守心脉。
那一股清凉合围而来,沁入心脾。残火好似被逼入绝境,猛的窜起,决心破釜沉舟与那股清凉之意决战,只是那股清凉合抱而来,不留一丝一毫余地,直到最后一缕残火熄灭。
忽然凤鸣于天,神志刹那清明,刘兴只觉身子一轻,立马直起了身,睁眼的瞬间只看见一只手抵在自己额头之上,而人已经低下头再无气息。
只是那人虽身死,但灵力汇聚而起依旧保护着他,不被周围残火侵蚀。
柴蒙此刻面容舒缓,嘴角藏着笑意,好似再无所求,慰藉离世。
自此再没有对世界一丝留恋,也没有对死亡一分恐惧,便是连那一份不甘也随着手掌传到了刘兴身上。
终于与这方天地再无瓜葛,终于可以长眠于此。
刘兴此刻却不能停留片刻为他哀悼片刻,头顶上黑衣天女的火焰巨掌已经如泰山压顶而来,眼看就要被压扁焚烧。
焚火燎烧间,柴蒙所剩真灵立刻收拢形成一个手掌抵住黑衣天女的黑焰青火掌。
刘兴也默念冰心诀,运起玉壶功用尽全力抵御。
忽然周身一亮金光闪闪好似金鳞浮现,一个声音从金光中传来。
“恩公,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凤凌恒眼看情势危急也顾不上什么,又开始磕药,一瓶瓶的往嘴里灌。
紫烟剑听从主人命令跟随刘兴抵御那黑青闪动的手掌。
只是轻叱几声,柴蒙为护住刘兴残存的灵气燃烧殆尽,火焰噼里啪啦作响,其间好似有个人影向他看来,说道:“我能帮你的到此为止,剩下的就靠你了。”
刘兴咬着牙要躺长啸,渐渐紫玉剑也开始不支。
金光耀耀间开始不停闪烁,清鸣一声冒起了青烟,随之落在地上,挣扎两下再也无法动弹。
凤凌恒随即捂住胸口大口呕血,只摇摇头道:“终究到极限了。”
眼看绝难支撑,身边忽然多了两个人影,魏皑虎与宴缨不知何时已经沿着崖壁滑落而来。
刘兴刚要让二人回去,魏皑虎开口打断,“刘兄弟,专心应付眼前!”
说着剑芒大盛一起抵御。
宴缨长枪挥舞抵在前面凝成一道屏障与魏皑虎鱼肠剑剑芒逐渐融合,抵御那巨大一掌。
所有力量汇聚而来,黑衣天女似有不支,身体竟然不自觉的向后倾倒。
黑色火焰与青色残火交相呼应间渐渐暗淡。
刘兴冰心诀不停流转,生生不息间玉壶功逐渐愈发凝练,守元抱一时还护住了身后二人。
眼看黑衣天女似有不敌,所有人精神抖擞,神情坚毅。
“各位!!!我们奋力一搏,生死便在今朝!”
刘兴大声呼喝,便是韩戚儿也看愣了。
法天象地可是元婴期修士才可掌握的一门功夫,这简单一掌可是凝缩了至少百年寒暑苦修。
何况那三昧残火与黑火都不似凡间之物,一个来自异界,一个来自魔族。
凭刘兴一个练气期的修士和凤凌恒一个半吊子残废,还有几个凡人凭什么能抵御住这百年之威?
竟还有隐隐争胜之势!
她看着此情此景忽然明白了父亲临终前所说,“修士便是与天争得的一丝生机,只要敢争只要敢为才能获得一丝通天机缘!”
而自己之前靠着父亲庇佑不争不抢,只是凭一时好物修习。父亲死后又靠着师兄季邦为所欲为,与天相争,她从来不曾想过。
而与天相争,
却是眼前人日日所做之事。
原来与天相争,何等耀眼夺目,何等让人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