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沦为奴隶的皇子
射杀猎物也要讲究技巧。射瞎猎物的眼睛，既能造成致命伤，又不会破坏那身漂亮的皮毛的完美。
可想而知，贺兰曳是打算把银狼的皮完整地扒下来了。
夜庭生忽然大声道：“贺兰大将军，如果您不杀掉这只狼，能赢得更漂亮。”
贺兰曳亦是一愣，正要放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部下大声呵斥道：“一派胡言，这可是只通体银白的狼！谁能把它猎回去，风头必定一时无两。你竟然叫我们将军放了它？”
夜庭生摇摇头，不卑不亢道：“当然不是要放掉它，只是，也不能杀了它。”
贺兰曳扬了扬眉，倒是来了点兴趣，盯着夜庭生道：“哦？怎么说？”
“将军，那是一只身怀有孕的母狼。”夜庭生抬起头，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微光：“殿下如今回宫不久，陛下甚至为此大赦天下……”
贺兰曳瞳孔微缩。
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只顾在林中追赶猎物，银狼的长毛随风舞动，掩盖了它的身形。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看到这头狼腹部微隆，竟是一头身怀六甲的母狼！
把这头母狼猎回去，贺兰曳固然能在当下拔得头筹。可
等剖开它的肚子，呈现给帝后时，大家就会发现这头狼的腹中，有未出生的狼崽。
那么，贺兰曳就不是猎杀银狼那么简单了，而是杀母取子。
平时倒也没什么，可现在结合了帝姬流落民间回归的事，就不得不避讳了。
在这个帝姬刚获得皇帝弥补的时候，很难保证会不会有有心人编排贺兰曳，污蔑他对皇室心怀恶意。
即使赢了比赛，却输了人心。
相反，若是不猎杀银狼，自愿输了春狩的比赛，却能顾全大局。
回过味来的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夜庭生的目光也不同了。
敢情就头狼就是一烫手山芋，若是刚才贺兰曳想也不想就射杀了它，恐怕这件事不会那么快了结，会牵扯出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花朝露出欣慰的微笑，夜庭生的观察力果不负她所望。
在这么小的时候，他细致入微、考虑周全的能力，就已经展露出来了。
弓已盈满如月，不可收回。
贺兰曳举弓朝前上方射出箭矢，羽箭“嗤——”一声插入了银狼两米开外的枯叶地中。
银狼受惊，在原地不住踱步。
贺兰曳下垂的手握着长弓，另一手挥下，沉声命令道：“活捉猎物！”
做了好事不能不留名。
这头银狼，杀了不妥，就这样放掉又不甘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活捉了。
“是！”
众人听令，上前撒网，没费多大的力气，便把银狼捕入网中。
贺兰曳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夜庭生：“你刚才做得很好。告诉本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夜庭生。”
“好，夜庭生。”贺兰曳嘴角轻轻一扬，朝花朝道：“殿下，若我没记错，他昨日才成为你的侍从吧？”
花朝颔首道：“是的。”
贺兰曳沉吟了半晌。
其实，他早就听罗兴提起过夜庭生这个人。
罗兴对他的评价是：绝顶聪明，若加以雕琢，未来可堪大用，只可惜出身低微，拖了后腿。
贺兰曳本来还对这评价不以为意，直到今天，他却心里一动，蓦地改变了主意。
或许，他可以给这块璞玉一个机会。
能长成什么样，全看璞玉自己的造化，他不插手。
若璞玉能蜕变成美玉，便能为他贺兰曳所用，还能卖给帝姬一个人情。
若是泯然于众人，对他也没有损失。
贺兰曳考虑了片刻，便下了决定，道：“在我的麾下的军营，有一个贵族子弟修习的地方。那里全是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臣下恳请殿下割爱，今后让他在里面修习，可否恩准？”
花朝似在思索，最后笑看了贺兰曳一眼：“那贺兰将军可要好好替本宫培养。”
夜庭生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躬身道：“夜庭生定不负殿下所望。”
他之所以阻止贺兰曳射杀银狼，不是因为他心性慈悲、不忍杀生，更不是因为他真的为贺兰曳着想、不欲他陷入舆论危机。
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等太久。
花朝年已十三，若是他一直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或许就得眼睁睁看着她为别人所有。
他更知道，在机会面前，怎样可以最快抓住一个上位者的心，借力跳出困着自己的囚笼。
贺兰曳麾下的这个练武场，说白了，就是他的亲信培养基地。
里面的少年，均出身于贺兰曳左膀右臂的家族。
他们的兄长或父亲，大多数都正在为贺兰曳效劳。
在他们长大后，如无意外，都会接替父兄的职位，效命于贺兰曳身旁，把一腔精忠热血延续下去。
秉持着斯巴达的方针，养出来的人，都是实打实的能在严酷沙场上活下来的兵器。
贺兰曳提出把夜庭生放进去，那便意味着夜庭生握住了进入兵权圈子的金钥匙。
两年后。
边疆，延番大漠。
夜凉如水，星河浩瀚，犹如波浪般绵延不绝的沙丘，在月下泛着大片大片苍冷的光泽。
“——快逃啊！”
“啊啊啊啊啊——马贼来了！”
依纱自沙坡上囫囵滚落，粗粝滚烫的沙子混杂者尖锐的小石块，在她手心与肘弯磨出了数道不平整的血痕，掌根处甚至被磕走了一块皮。
过大的冲力使她脸埋入沙中，吃了一嘴沙子，甚至有沙子落入了眼中，刺得她不断涌出眼泪。
背后的铿锵厮杀声不断传来，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刀子入肉的声音残酷而清晰。
想到此时被刀刀入肉的人中，有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依纱满脸是泪，却不敢多停，忍着剧痛，一屁股爬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陷入沙中，连滚带爬地往前面的掩护地跑。
他们是一支商队，每隔两个月，都会运载货物，往返于西域各国之间。
三天前的傍晚，他们从异国启程回国。
大漠的气候早晚反差极大，有经验的商队，会在旭日普照时，全队休息、避其锋芒，等太阳下山后才赶路。
如此过了两天，距离摩骞就只剩下二十多里路了。
家乡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众人越来越松懈。
怎么会想到，竟然在这么近的地方遇到马贼，甚至要命丧于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