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沦为奴隶的皇子
“知静,你见过贺兰曳吗?”
孔风敛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你知他何时回长安吗?”
“这……”孔风敛沉吟片刻,“往年边塞的战事一直较为复杂,但近年来捷报频传,而后上贡求和后,也算是两相安好。”
“他只需个由头,便应能回长安。”
“那本宫便给他寻个由头。”花朝抚着脖颈,微微转头,问起事来,“你寻的两样东西可寻到了?”
“算是寻到了。”孔风敛笑了笑,主动起身替她轻轻揉起肩来,“第二件东西颇有些棘手,还望殿下宽恕些时日。”
“好,明日本宫便打算出宫了。”
“是。”孔风敛站在她身后,削葱般的十指抚上她脖颈间的齿痕,语气关切,“殿下可用了药?”
“暂且不用。”花朝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去罢,本宫正要去见陛下,还有些事得早做准备。”
孔风敛了然:“臣女告退。”
外头日头正浓,回廊外却是碧树参天,遮阳蔽日,凉风习习。
花朝在脖颈间系了条杏色薄纱,换了身淡蓝色广绣长衫,将将遮掩住颈处齿痕,着意不施脂粉。
“参见父皇。”太监通传以后,花朝便径直入了内殿,见皇帝正伏案阅卷。
皇帝一抬首,放下朱笔,笑着招手道:“快起来,朕听闻你身体不适,怎不在殿内休养?”
“儿臣前来告罪,为昨夜——”
“朕早已知晓。”皇帝打断道,面色淡淡,“算不得什么大事,竟也累你跑这一趟。”
花朝叹一口气,语带哽咽:“儿臣委实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见她哽咽,一时惊得起了身,快步过来拉住她:“皇儿,你的脾性朕再清楚不过,朕未曾怪罪你。”
他拉着花朝坐下,摇头道:“朕本来还很高兴你终于有些威严的模样了,看了不过是兔子被逼急了。”
“你是帝姬,不必为了区区一个臣子忧心。”皇帝眸中隐有厉色,“任何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人,你都应当诛之伐之。”
他一转眸,眼见花朝还在抬手拭泪,素净的脸色眼眶微红,十分无助,语气便又软了:“罢了,你还年幼,慢慢学着罢。这些事,从不可冒进。”
花朝便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犹豫半晌道:“贺兰尧他……”
皇帝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他五更便跪在偏殿外,现下还跪着呢。”
“那倒是个好孩子,只是这婚事断然是退不得的。”皇帝语重心长。
“什么?退婚?”花朝错愕道。
“是啊。他道昨夜无状,冲撞了帝姬,罪无可赦,还请罚他入狱受刑,言语之间尽是配不上这桩婚事的暗示。”
皇帝问道,“到底如何冒犯你了,他却也没说,只是在殿外长跪不起,一个劲地磕头请罪。”
“若不是什么大事,便不能作退婚的由头。父皇观察已久,这孩子脾性柔和懂事,与你十分相配。”
花朝十指收紧,心中冷笑,却不得不忍着:“只是醉酒栽倒,撞到儿臣。”
“怪不得你脸色如此差,身上可有磕碰?”皇帝紧张地关怀道。
“并无。”花朝牙都快咬碎了。
皇帝便摆摆手:“既不是什么大事,皇儿你便出去劝劝他,别再跪了。”
花朝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结果,她设计好的说辞没能说出口,却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方踏出殿门,望向外头灼热的阳光,主事太监便堆起笑脸凑过来:“殿下,贺兰公子在偏殿外。”
她瞥了太监一眼,不情愿地迈步往偏殿走了。
直到走到那儿,花朝便明白为何贺兰尧不跪在主殿外,偏生跪在偏殿外。
这偏殿外花木萧疏,并无高柳长松遮蔽,毒辣的日头直往他身上晒。
他穿了身素净的白衫,额头上有深深的血痕,一张俊美的脸早已被晒得惨白,跪得笔直,竟还执着地不断磕头,看着着实惹人怜惜。
花朝的脚步滞住了。
身侧的沉翩有些不安,瞧了瞧花朝脸色,却见她神情严峻,似在深深思索:“殿下,他这……”
“去拿把竹伞来。”花朝忽然吩咐道,勾起唇角,眼底却没笑意,“既要做好人,便得做足戏才是。”
“啊?”沉翩摸不着头脑。
“你去拿伞便是。”花朝催促道。
“哦,奴婢马上去。”不多时,一把竹伞横在贺兰尧头顶,有人走近,替他遮去大片刺目阳光。
贺兰尧瞥见一抹淡蓝色的裙裾,他跪了太久,机械性地重复叩首的动作,连抬头都有些僵硬缓慢。
“起来罢。”他看见那张有些破损的唇,她的面容也有些苍白,宽大的袖摆露出满是淤痕的纤细手腕,眼神只望向远方,几乎不愿看他。
贺兰尧心中一沉,再度叩首:“臣罪该万死,不求殿下宽恕,还请殿下责罚。”
“要如何罚呢?”花朝的嗓音轻飘飘的,有气无力。
“臣甘愿入宫作宦。”他极认真,目光十分真挚。
花朝扑哧一笑,语气却淡:“你是打算明日便要丞相撞柱吗?本宫可不敢要丞相独子净身作宦官。”
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贺兰尧急声辩道:“臣绝没有威胁殿下的意思!臣但凭殿下责罚,只要能解殿下心头之恨。”
花朝抬手去扶他,微微低垂的眼睫投下一片淡淡阴影:“起来罢。”
贺兰尧这次并未推拒,缓慢地起身,双膝跪地太久,直起膝盖时还踉跄了两步。
待他站稳,花朝早已收回了手,凝视着他道:“本宫不想再见到你。”
她话语极直接,贺兰尧一僵。
“本宫一见到你,便想起昨夜之事。”她脸上掠过一丝痛楚,“父皇不愿解除婚事,但你总有办法拖延罢。”
“昨夜之事你遭人算计,本宫可以不追究,但以后本宫在的地方,不愿再瞧见你。包括伴读之事,也请你称病告假罢。”
贺兰尧的额头还在渗血,听她一言脸色仿佛更白了些。
“臣明白,是臣伤了殿下,殿下这般已是极为宽厚了。”他再度曲膝跪下,向她行了大礼,叩拜三次:“臣定当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