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到底是死是活
虽知他从小性情古怪，与常人不同，可现在死了爹，又没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但不伤心，反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激动和愉快的神情，虎子娘一双泪眼望着他，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贾妞也是十分震惊他会是这个反应。
见她们都不回答，李虎急道：“说呀，柱子是不是失踪了？”
虎子娘见他追问，只好说道：“月前，府衙传人来发放了柱子的抚恤金，却称没有找到柱子的尸体。”
听完，李虎目露喜色，自言自语道：“战场上凶险万分，死那么多人，有几个人能分清谁是谁的，这找不到尸体就说是失踪，不就是死了吗，要是没死，早该回军中报到了，柱子肯定是死了，肯定死了！”
虎子娘和贾妞见他越来越明显的笑容，都不能接受他的无情无义，两人都哭得愈发凶了，而一墙之隔的张柱娘本来得知张柱失踪，还对儿子生还抱有一丝希望，听见李虎这样一说，心里悲戚，一口气上不来，竟就一命呜呼了，还是贾妞担心张柱娘听到后会受不了，忙进屋查看，可进到屋里，就见张柱娘睁着个眼已没有了呼吸，忙跑出来说道：“婶子，婶子她没气了。”
闻讯，李虎娘就知道是她听到了李虎说的话受不了打击去了，这两家多年的情谊不是假的，李虎娘也不管儿子是否腿瘸，气得抢过儿子的拐杖，就往儿子身上招呼。
李虎没了拐杖一下摔到地上，他现在瘸了腿还被打，自然不能像以前挨打的时候那样跑了，只能拿手阻挡，还一边哇哇大叫。“疼，疼！”
贾妞在一边也拉不住，李虎娘犹在生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畜生，死了爹，没了兄弟也不伤心，现在还气死了柱子他娘，我真是不该生下你这个孽障啊！”
李虎跑不了，硬生生受着，只觉他堂堂天界少尊，何时这般憋屈过，想着张柱已死，自己就算赢了，就撑在地上撞头。“好，既然我是孽障，那我也不该活着了，我现在就去死。”
看他拼命拿头撞地，虎子娘和贾妞都吓得不得了，忙抱住他，不让他再寻死了，他娘悲痛的哭道：“儿哪，你要死了娘怎么办啊。”
贾妞也说：“虎子哥，你不能死，你死了，你娘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李虎哪管这些，在他看来，生育他和凌天的这两户人家来世都能得到福报，下辈子，无疑非富即贵，倒是早死了早享福去，就说：“如今我瘸了腿，活着还不如死了呢，你们别拉着我。”
说着又要撞地，看他如此坚决的要死，两人紧紧抱住他，虎子娘是没了办法，只得让贾妞去搬了椅子，两人好不容易把他摁到椅子上捆好。
两人担心张柱娘的后事没人管，又怕李虎寻死，只好拜托乡亲把张柱娘安葬了，事后，两人轮流照看李虎，不让他有一丝寻死的机会。
而李虎呢，只想着快点死了好回天界继续做神仙，既然明着不能寻死，那他就暗着来，于是他开始绝食，想把自己活活饿死。
虎子娘喂他吃饭，撬开了他的嘴他又吐出来，不由痛哭。“儿哪，你这是做什么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就是腿瘸了吗，你不还有手吗，哪这般想不通呢。”
贾妞也哭。“虎子哥，柱子哥已经不在了，除了你，我在海沟村已经没了朋友，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呀，不然，我以后只能孤零零一个人了。”
听到这里，虎子娘灵机一动，李虎腿瘸了，定然是找不到媳妇的，而这贾妞从小到大只跟着李虎和张柱玩，而且还傻乎乎的，说不定她会愿意嫁给自己的瘸腿儿子，等儿子有了媳妇，或许就不想死了呢，便试探道：“阿妞啊，你打小和你虎子哥一起长大，如今你虎子哥这般模样不能没有人照顾，可你婶子我定然死在他的前面，那时候你虎子哥无人照顾该怎么办呀。”
贾妞很认真的说道：“婶子，你放心吧，如果你走了，我会一直照顾虎子哥的。”
虎子娘抬眼问道：“可你终究要嫁人的，你总不能一辈子照顾你虎子哥吧，除非，你给他做媳妇，我就相信。”
贾妞几乎想都没想就说道：“那我就嫁虎子哥，照顾他一辈子。”
一直没说话的李虎听见，忙道：“谁说我要找媳妇啦？”
“你闭嘴！”虎子娘瞥他一眼，不理他，又对贾妞说道：“阿妞啊，有你这句话婶子就放心了，就算现在死了也能瞑目。”
“婶子，你快别这么说。”贾妞握住她的手安慰着说道：“我与虎子哥，柱子哥从小一起长大，原本以为可以永远这样到老，谁知柱子哥在战场上失踪至今了无音讯，怕是已经没了，而虎子哥也落得断了腿，我若不嫁给他，还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呢，就当是为了我们三人间这段青梅竹马的情谊吧。”
“阿妞，没想到你把你们之间的情义看得这般重，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啊，婶子我好生感动。”虎子娘激动不已。“若柱子还活着，相信他也会非常感动的。”
听到‘若柱子还活着’的话，李虎不禁又思索起来，他想，失踪有极大的可能已经死了，可万事总有万一，万一张柱还活着呢，自己回归天界后可就输给凌天了，自己下凡一趟受这么些苦不是白受了么？就算自己想早些结束凡人的苦痛生活，也至少得确定张柱已经死了才行，况且自己与凌天斗了几千年都没有个胜负，此次，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赢他，思及此，李虎就说：“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虎子娘听见乐坏了，心想果真给他找个媳妇他就不寻死了，忙不迭去给他做吃食去了。
招摇山，玄七的洞府内，白离细细听完玄七说的话之后有几分诧异，问道：“陛下，您是说夫人她生来就没有心？再有，南极仙翁用您的心头血为夫人造了一颗心出来，那这颗长出来的心到底是您自己的心，还是夫人的心呢？最重要的是，您取了心头血，对您的修行大为受阻，以后要多久才能飞升成仙呢？”
“本尊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问我问题的。”玄七有些不耐烦的道：“本尊不是跟你说了吗，鸢尾这颗心还需要时间慢慢长成，要让她的这颗心长成真正的心，就要让她明白什么是感情。”
“陛下说的这些实在令臣感到惊异，恕臣还要消化消化。”白离确实十分震惊，鸢尾没有心却修成了妖，而玄七竟不顾修行，愿意取心头血为其造一颗心，想来这也是天定的缘分，玄七誓要与鸢尾花妖结成夫妻，老天就真的送给他一朵鸢尾花妖，只不过是个没有心的鸢尾花妖罢了，思忖了许久才又说道：“您的意思是，想让夫人明白您的心意？”
“对，就是这个意思。”玄七听他说到了点子上，立马说道：“本尊想让她知道本尊喜欢她，在意她，好教她明白这就是感情，从而也喜欢上本尊。”
“感情这种东西，与自身的经历和成长相关，其实也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只不过夫人无心，难以体会，所以并不明白。”白离缓缓说道：“臣以为，现在为夫人种的这颗心，要让其明白这些，也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玄七也明白需要慢慢教导，只是不得其法。“怎么个循序渐进法？”
白离说道：“陛下您想，两个恩爱的夫妻，通常会做些什么事情来增进感情，以期长久？”
“本尊怎么知道？”玄七白他一眼。
白离自知失言，他也是第一次成亲，哪里有什么经验，遂想了想说道：“臣洞府隔壁住着两口子，男妖是一只大鹏鸟，女妖是一只兔子，说来他们本该是天敌的，可他们却偏偏成了恩爱的小夫妻......”
话未说完，玄七就好奇道：“兔妖不怕大鹏鸟吃了她吗？怎么可能是恩爱夫妻？”
“陛下，您听臣慢慢说来。”白离说道：“这兔妖呢有一日在田间吃草，忽然天上飞来一只大鹏鸟把她抓走了，可她已经修成了妖，却因为吓坏了忘记变身，等被大鹏鸟抓进了巢穴，她才想起自己已经不用害怕大鹏鸟了，这大鹏鸟正准备吃兔妖的时候，这兔妖一下变作了人身，反倒把大鹏鸟吓得跌落巢穴摔断了翅膀，后来这兔妖想走，可看到大鹏鸟折断了翅膀就不能觅食了，便好心的照顾起大鹏鸟来，没要多长时间，这大鹏鸟就恢复如初了，看他不会因断翅而身亡，兔妖也就离开了。”
玄七急道：“本尊要知道的是他们怎么成为恩爱夫妻的，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故事总有始末不是，没有因哪来的果呢，陛下请耐心些。”白离无奈，见他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不久后，这只大鹏也修成了妖，回想起那只已成妖身的兔妖，她根本就不用怕自己的，在自己摔断了翅膀后也完全可以弃之不顾，没想她反倒照顾自己伤愈，可想心地善良，心底就生出要与这兔妖结成连理的心思，便找到这只兔妖，说明了自己的心意，奈何兔妖天生惧怕大鹏鸟，并不答应，大鹏鸟就想了许多办法来获得兔妖的心，本来呢，他们一个住巢，一个住洞，为了兔妖，大鹏鸟就挖掘了曲径幽通的洞府，只为兔妖喜欢，可兔妖还是不应，这大鹏鸟就天天的送花呀，送情诗啊这些给兔妖，送一切兔妖喜欢的东西给她，久而久之，这兔妖也就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同意跟大鹏鸟做夫妻了，他们成了夫妻之后，这大鹏鸟还是一如既往的每天送花，写诗给兔妖，所以，他们夫妻几百年，依然感情如初，好得不得了。”
玄七认真听着。“你的意思是，他们能成为夫妻，实际上是因大鹏的感恩而起？”
“算是吧。”白离不置可否。“而兔妖之所以会接受大鹏，则是因为大鹏锲而不舍的执着，让兔妖心生感动。”
“还有感动？”玄七挑眉凝想。
“不仅如此。”白离又说：“还有大鹏对兔妖恒久不变的真心，即使成了夫妻，仍然每天持之以恒的向兔妖表达他的爱意，所以，他们夫妻至今恩爱。”
“本尊懂了。”玄七若有所思的说道：“就是说，本尊要做一些会让鸢尾感到开心的事情，让她能从中体会到本尊的真心，久而久之，鸢尾也就如那兔子一样，会因此感动了。”
这感情的事情哪那么容易说明白，白离也说不清楚，正说着，鸢尾就回来了，白离也就趁机离开，玄七不忘说道：“本尊跟你说的这些，不能让第二个妖知道。”
他身为妖皇，若修行受阻的话必会引起妖界恐慌，或是让一些心怀叵测的妖有什么不轨企图，事情可就大发了，白离明白，答应着退出了洞府。“是。”
和他说了这么久，玄七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了，高兴的朝鸢尾招手。“快过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鸢尾忙走到他身边。“玄七，我也有话跟你说。”
她有话要对自己说？玄七不由期待。“那好，你先说。”
鸢尾就说道：“方才张柱问人能不能修成妖，我和花花都不知道，青松也答不出来，玄七，你知道吗？”
“他一个人，为什么想成妖？”玄七惊讶。
鸢尾摇头。“我忘记问他了。”
以南极仙翁对张柱的态度，玄七很肯定，张柱绝对是下凡历劫的神仙，还是身份高贵的神仙，要说他想变成妖也并非难事，只要蜕去现在的一身凡骨，在仙妖之间做个抉择就可以了，只是这未免也太麻烦了些，他修成了妖，最后的目的不还是修成仙么？最重要的是，待他重归天界，想起走过的这程弯路，会不会对自己心生怨恨？于是说道：“可以是可以，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鸢尾问：“真的可以吗？”
这件事情要操作起来无异于舍本逐末，玄七想，还是征求他本人意愿比较好，他一个下凡历劫的神仙，只要凡身一死就可归于天界，可要是他修成了妖，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次修成正果了，就说：“你让他来，我亲自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