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毕不了业的苦恼
为什么说鸢尾会让夫子亚伯头疼不已呢,其实也很简单。
亚伯是一株老山参,学识渊博,妖法高深,在教授新妖们妖法的同时,他还负责教授文化课。
鸢尾学妖法学不会,可以说是资质问题,但若是连文化也学不会,那就是真笨了,草木妖一族是吸收天地灵气所成,是心思最为细腻的妖,资质有限可以理解为娇弱,是体质不好的原因,但这笨就实在让妖难以接受了。
亚伯在课堂上讲了一段妖皇玄七如何力战前妖皇将邪,解救妖界于水火的妖史,讲得唾沫横飞,神情激昂,表达出对妖皇的敬爱,也是想让这些新妖们知道妖皇的丰功伟绩,新妖们听得也是热血沸腾,对这个妖皇充满了遐想和崇拜。
亚伯就开始提问:“各位同学试想一下,如果说没有玄七战败将邪,如今的妖界会是什么景象?”
他点了一个新妖回答,新妖说:“如果没有玄七推翻将邪的统治,我们妖界就没有今日的繁荣了,我们应该感谢妖皇陛下,是他的付出,让我们的生活美好。”
“尚可。”亚伯点点头,认为这个答案虽不好,却是道出了妖界众妖的心声,想着鸢尾终是要当妖后的,也该让她评断评断她未来的夫君了,于是又让鸢尾回答。
鸢尾站起身来,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就还会被将邪的统治。”
这算是答案?没有对玄七的崇拜,更别说玄七对妖界的贡献了,原本指望她说一些没有玄七的话,妖界的妖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是玄七给妖界带来了和平幸福,不能说她的答案不对,可是也太丧,太悲催了,一点没有崇拜玄七的语气,奈何她的身份,亚伯想骂又不敢骂,直气得吹胡子瞪眼。
又一次上文化课,要这些新妖们学习文章,其中有一段,‘三千世界本无穷,魑魅魍魉徒为尔,神魔之战定乾坤’之语,亚伯就让鸢尾起来读课文,然后鸢尾不太认得这些字,就读道:“三千世界本无穷,离未网两走为尔,神鬼之战定干申。”
亚伯没听完就瞪了眼,鸢尾看他的脸色,又读道:“难道是定乞申?”
一学堂的新妖们都暗暗发笑,亚伯也气得忍无可忍,只抚着胸口不发泄出来。“都错了都错了。”
看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鸢尾很诧异。“夫子不是说很多字都是象形字吗?”
亚伯听完,这才惊觉她认不得的字就认半边。“怪不得,魑魅魍魉能认成离未网两,徒念成走,乾坤二字更是被你读成了干申和乞申。”
鸢尾埋下头想了想,她发现自己还是认对了两个字,心里有些激动,遂抬头高兴的说道:“魑魅魍魉的网两两个字我不是读对了吗?”
声音刚落,亚伯只觉五雷轰顶,怎么草木妖一族就出了这么个妖,还是妖皇玄七指定的妖后,她以后成了妖后,这要草木妖一族的脸面往哪儿搁?
深吸了一口气,亚伯连说话都觉得费力,亦对鸢尾不抱有任何期望。“也是,难为你了。”
听他说难为自己的话,就说明能认出这几个字很不容易,而自己能认出两个来便十分厉害了,鸢尾得意的笑了笑,坐回凳子上。“谢夫子。”
亚伯对鸢尾丧失了信心,不能说只是亚伯,应该是整个苍岚山的夫子,一众夫子都焦心不已,为首的自然是苍岚山山主古域了,他忧心忡忡的说道:“怎么办啊,这鸢尾是妖皇钦定的妖后,可她这般愚钝,教我怎么忍心把她献给陛下?”
一个夫子也眉头不展。“可她若一直这样,我们总不能把她一直留在学院里教导吧,况且陛下单身了几千年,好不容易等来个鸢尾花妖,如果我们把她藏着掖着,不也是让妖皇陛下孤苦吗,依我看,愚钝点就愚钝点,好过让陛下孤单。”
“我就没想到陛下为什么那么执拗,非要一朵鸢尾花妖做妖后。”亚伯整个脸都皱在了一起。“资质差就算了,连脑子也不好使,你们说,她在化妖渡劫时,是不是被雷劈到了脑门上才这样的?”
几个夫子都摇头叹气,古域也是满脸愁容。“不管怎样,她始终是这妖界里唯一的一朵鸢尾花妖。”
“那还能怎样。”又一个夫子说道:“我只是为陛下感到叹息而已,那么天纵英才的一个妖,就要被这鸢尾给祸害了。”
“罢了罢了,我们已经尽力了。”一个夫子说:“既然陛下只想要鸢尾花妖做妖后,虽然鸢尾是愚笨了些,但相信陛下应是不会介意的。”
夫子们对鸢尾伤透脑筋,鸢尾当然全不知道,她依旧过着每日努力向上的生活,孜孜不倦,一天夜里,花花狸花猫的真身跑到鸢尾身边,神秘兮兮的说道:“鸢尾鸢尾,我发现了山上有一处灵气充裕的地方,如果你夜间去那里修行的话,定能让你的修为有所进益。”
鸢尾听了,一下从土了钻了出来。“在哪里?”
“我带你去。”花花一跃跑在前面。“跟上来。”
鸢尾跟在她后面,一刻钟后,果真到了一灵气充裕的地方,只是这土里种了许多花草,鸢尾二话不说将其拔干净。“这些花花草草长在这里做什么,白占了土里的灵气。”
妖嘛,大都是自私的,况且还是力求在修为上有所进益的鸢尾,她要到土里吸收灵气养分,就不能让别的花草与她争灵气养分,待花草拔了干净,她一头栽进土里,一瞬间就花枝招展起来。“花花,这里确是灵气充裕呀。”
花花听了也很高兴。“怎么样,没骗你吧。”
“嗯嗯。”鸢尾的花叶直摆。“花花,你不愧是我的好姐妹,以后我有了好东西,也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花花很开心的应下,又说:“我们两个都不是生来就是妖的妖,所以我们两个要相互帮衬,若以后有妖欺负你,我第一个站出来帮你,若有妖欺负我,你也要第一个站出来帮我,这才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鸢尾回答说:“当然,以后我们两个要永远在一起不分开,有别的妖欺负也就不怕了,对了,还有青松,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嗯。”花花觉得有同伴一起闯荡妖界,就没什么担心的了。“那我们约定好,一起毕业,一起闯荡妖界。”
鸢尾立即道:“一言为定!”
次日,夫子亚伯的怒吼响彻苍岚山。“谁,是谁糟蹋了老夫的药田!”
循着声音,一帮妖赶过去看,只见药田里到处散落着药草,而亚伯的脸都气白了,鸢尾和花花看见不敢作声,埋着头准备逃离现场。
这时候,一个叫黄道的夫子来了,他是一只黄狗狗妖,当下大声喝道:“谁都不许离开,我已经闻到就是你们其中一只妖所为了。”
都知狗鼻子灵,亚伯哭丧着脸。“黄道啊,快替老夫查查,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鸢尾,花花全身一震,两个妖低着头相互递眼色,可谁也没明白谁说的意思。
花花本意是想说,我不知道这里是亚伯夫子的药田。
鸢尾理解成‘完了,我们该怎么办’,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啊。
花花以为她在说‘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想跟她说,‘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鸢尾则觉得她在告诉自己,‘一会儿你跑吧,我不会让你受罚的’。
鸢尾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个好姐妹真是太义气了,就寻思着逃跑,可她又怎么跑得掉呢?鸢尾花的香气那么独特,黄道拾起地里一根被鸢尾拔掉的草药就闻了出来,刚没跑出两步,黄道的目光一下就锁定了她,周遭的妖也很快朝她看来。
见是她所为,亚伯气得捶胸跺脚,这个未来的妖后糟蹋了自己的药田,自己总不能叫她赔,或是责骂她吧。
因先前花花和鸢尾有眼神上的交流,见鸢尾成了众矢之的,花花忙站出来说道:“夫子,是我发现了这里,让鸢尾来这里修行的,你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鸢尾感激涕零,想着先前她跟自己说的,就指着花花说道:“夫子,是花花让我来的,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她吧。”
音落,花花感到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她竟把责任全推给了自己。
亚伯哪敢责备她,只气得看着鸢尾说道:“还知道推卸责任?好啊好啊,这时候倒聪明了。”
黄道理解亚伯的苦衷,贴着他耳朵安慰着道:“别往心里去,药草虽珍贵,但到底不如鸢尾珍贵,为了陛下,你就忍忍吧。”
亚伯欲哭无泪,在众妖的眼里就成了暴风雨的前奏,青松怕鸢尾遭受严酷惩罚,站出来说道:“夫子,我是鸢尾的伴生妖,她做错了事情我也有责任,你要罚就罚我吧,饶了她们。”
花花为他的大义感动不已,亚伯正愁有气无处泄,这突然冒出来的青松可不得好好出出气。“好,既然你肯出头,老夫就罚你十天不准吃饭,到悔过崖面壁思过去。”
十天不准吃饭,那他一松柏妖不是得饿成干柴了,花花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做为伴生妖的鸢尾也很感激,而青松却爽快认罚。
见有妖给亚伯泄愤,黄道便令众妖散了,好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众妖们就像是逃过一劫,一哄而散,花花因为青松替她和鸢尾认了罚不肯离去。
青松就说:“你们快走吧,我没事。”
鸢尾就来拉花花。“我们回去吧。”
花花瞪了鸢尾一眼,忿忿说道:“没义气的家伙!”
说完气得跑下了山,鸢尾明显感到她的怒气,一路追着她回了屋舍。“花花,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呀?”
“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花花气愤的说道:“刚才是谁跟我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却把责任推给我不说,还要青松替你受罚。”
鸢尾疑惑。“我什么时候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就是刚才我们递眼色的时候。”花花别过头不看她。
鸢尾想了想刚才她们眼神传递的信息,然后说道:“我没有啊,我以为你在跟我说要怎么办,我就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又跟我说,一会儿让我跑吧,你不会让我受罚的。”
“什么跟什么嘛。”花花意识到,她完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我是在跟你说,我不知道是亚伯夫子的药田,你就跟我说没关系,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才会站出来同你分担责任的。”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鸢尾恍然。“对不起花花,我真的不知道。”
“算了算了。”了解了真相的花花也不气了,就想着替她们受罚的青松。“现在要怎么办,青松被罚悔过崖面壁思过十天,还不能吃饭。”
鸢尾转了转眼珠。“我们悄悄的给他送饭去呀。”
花花拿手指着她的脑门。“悔过崖有禁制,我们怎么送得进去。”
“那我就没办法了。”鸢尾叹口气。
花花也很沮丧。“反正夜里我也睡不着,虽不能给他送饭,但也可以到悔过崖陪陪他,让他不那么孤单。”转过头大声问道:“你去不去?”
看她的架势,鸢尾怎敢说个不字。“去。”
“这还差不多。”花花语气缓和了不少。“做妖就得要有义气。”
到了夜间,鸢尾果然到悔过崖扎根土里吸收月华,同花花陪着青松聊天,鸢尾和青松本就是伴生妖,有与生俱来的感情,而这次青松的义举让花花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妖,由此,三个妖缔结了深厚的友谊。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二十年,这天,是新妖毕业的日子,一番考核下来,只有鸢尾和花花没有及格,不能毕业,其他的妖全部都可以走向妖界了。
那些妖对外面的妖界充满了向往,尽都手舞足蹈,大喊的冲出山门。“我要闯荡妖界了!”
苍岚山新妖进修学院有着禁制,若毕不了业就出不去,看着同窗们跑出山门,鸢尾和花花羡慕不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也能出去,心中苦恼不已。
然苦恼的可不止她们,比她们更苦恼的是苍岚山的夫子们。
亚伯质问黄道:“你为何在药理课上让鸢尾不及格?”
“她确实不及格呀。”黄道委屈,反问他。“那你自己不也让她文化课和妖法课不及格吗?”
亚伯觉得自己给鸢尾不及格实在是无奈之举。“就她的资质跟脑子,妖法和文化要及格就奇怪了,那岂不是让学院的学子们质疑我为妖师表么?让我以后还怎么立足妖界。”
“这就是了。”黄道说道:“别说药理了,你认为她能认识几种草药?”
亚伯被问得哑口无言,山主古域打圆场。“她确实还不能毕业,再培养培养,不然把她献给妖皇,我们于心何忍哪。”
亚伯简直觉得犹如晴天霹雳,哭丧个脸趴到他肩上。“山主哇,我实在没那个能耐教她了呀,你看,猫妖本身狡黠聪慧,而跟她同住一屋的那个狸花猫却被她拖累的毕不了业,可见,蠢笨这个东西是能传染的,我怕我再继续教她,也会被她带进沟里去。”
古域也知那种孺子不可教的苦恼,以及顾及身份还不能责骂的痛苦,他心里定然非常难受,就安慰他说道:“再忍忍,等她稍微有所改变,我们就立马把她献给陛下,相信陛下会感念我们的辛劳。”又怕不能打动他,还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就这样子把她献给陛下,受苦的可是我们的陛下呀,我们也会良心难安的。”
说到底,夫子们的争论是因为鸢尾的去留问题,以古域为首的一些夫子认为这样的鸢尾确实还不能献给妖皇,否则妖皇非气死不可,到时候别功没立成反惹了祸就不好了,以亚伯为首的一些夫子呢,则想尽快让鸢尾离开,别在学院里碍眼,简直是让他们看了都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