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菜肴一个接一个的端上来。
邓毅大脑飞速转动，回忆礼仪大全书中的内容，摆出一个标准而僵硬的姿势，夹起泡在浓汤中的金黄锅巴，张大嘴巴向嘴里猛塞。
礼仪大全第七十八条：吃食物，要一口为好。
然而他没有领悟作者的真正用意。
书中写的“一口为好”，是每次一小口的意思……
梦欣呆呆看着邓毅口中只塞进一半的锅巴，还有顺着嘴唇、下巴、脖颈流淌进衣领的浓汤，霎时间没有了任何食欲。瞄了眼自己盘中食物，不知如何是好。
毫无疑问，这是她有史以来的短暂人生里，经历的最神奇的一天。对这个物质世界的认知，也瞬间开阔了许多。她确信，哪怕最离奇的小说故事也不会让她有这种成长。
“拼搏”了一分钟后，邓毅终于将锅巴全部塞进嘴里，咀嚼了半晌后痛苦的咽下。
“这家餐厅的食物太不上流社会了。”他一边用纸巾擦着汤汁，一边如此表示。
“是…是啊。”
“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啊，我暂时没有很饿，还是先聊聊天吧。”梦欣拿起纸巾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好，那我也不吃了。”放下筷子，邓毅脑海中回荡起了礼仪大全第二百条：餐桌上不可以打嗝，不可以边吃边说话。
“你可以吃的，不用在意我。”
“这是一种素质与文化。”背靠在座椅上，邓毅觉得自己此刻很有上流社会的风度。
“好吧。”梦欣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开门见山道：“你是想追我吧？”
“你为什么这么问？”邓毅丝毫不慌。面对这样的问题，他早有准备。
“因为你就是这么做的。”
“不。”邓毅摊手，随后从西服内掏出了神灯，轻轻放在餐桌上。
天知道他是怎么将这个东西塞进西服里的。
“认识这个吧？”
梦欣挑眉：“你说的那个神灯？”
“没错。你的愿望是想要一段完美的爱情吧？”
梦欣脸颊突然绯红，四下张望了几眼，点了下头。
“所以我来了，亲自带给你一段让你感觉完美的爱情。怎么能说是追呢？而是在帮助你实现愿望而已。”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是不是应该配合你？”
“果然聪慧。”邓毅打了个指响，强自按压心底的兴奋：“这才是一个许愿者应该有的自我修养和道德准则。”
“但我觉得你不会带给我完美……嗯，爱情。”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邓毅很有自信。他的上流社会礼仪大全还没有全部学完呢。
“好吧。”梦欣拿起汤勺喝了一小口锅巴泡饭里的白色浓汤，开始思考她今天之后是不是要和眼前这个有些可笑的男人断开联系。
“味道还行。”见到对方喝了一口汤，邓毅抓住机会，开口道。
“什么？”
“我说汤的味道还行，一般般。”邓毅指着自己面前同样的一碗浓汤道。原本汤里的锅巴已经被他一口吃掉了。那真是个糟糕的进食体验。
“哦。”梦欣这次连眼皮都没抬：“看来你的口味要求很高嘛。”
邓毅完全没有听出少女话中的厌烦，继续优越感满满的道：“场景很好，但味道真的一般。”
“你对美食很有一套吗？”
“不算有一套，爱好吧。”
“但对于这家餐厅的主厨来说，美食则是他的专业。”梦欣抬起头，眼神柔光不在：“拿你的爱好批评人家求生的专业，不是很可笑吗？”
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邓毅精神一凛，经过四分之三秒的快速思考后，果断抬手：“威他！”
远处的服务员一愣，半拍后才识别出这可能是句英文，连忙小跑着过来：“先生，您是在叫我吗？”
“当然。这里还有别人叫威他了吗？”
服务员：“……”
梦欣放回了汤勺，看向远方江景。她觉得这顿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指着餐桌上的锅巴泡饭汤，邓毅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请给我拿来你们后厨的调料，包括精盐、米醋、白糖、草果粉、香叶沫，样式越多越好。”
“先…先生，您是对味道不满意吗？”
“没有，你们不要把这个不放在心上，只是想调试适合的口味而已。”
“那…那我和后厨说一下。”
“尽量快点。”
服务员走后，梦欣皱眉：“你要做什么？”
“你相信口才还是事实？”邓毅反问道。
“当然是实事。”
“那好，我就不用雄辩了。拭目以待。”
半晌后，服务员端着一盘调料走了过来，轻轻放在了餐桌上：“先生，一共二十四种调料。都在这里了。”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富态的厨师，待到服务员让开，上前一步：“先生可是对我熬制的高汤不满意？”
“没有不满意，只是想让它更美味而已。”
“就用这些调料？”
“就用这些调料。”
“锅巴泡饭，是本餐厅里的招牌菜肴，也是我的最得意作品。每天凌晨三点起来煮汤，至少七个半小时，熬出的高汤浓稠而香滑。您只用这些简单的调料就能让它更美味？”
“当然。”
一旁的梦欣认真看起了热闹。
如果是在十分钟前，她绝对会上前劝阻。可现在，她只想看邓毅最后如何处理。
“那好，二十四种调料全部在这里，除了我店的密料，一个不少。”主厨后退几步，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如果顾客只是口味有轻重，那要几种调料也属正常。可眼前这位顾客要这么多调料，在他看来这明显就是对他厨艺的一种挑衅。
“密料也不过就是这些调料和添加剂制成的而已。”邓毅撇撇嘴，站起身，当右手拿起调料勺的一瞬间，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
凝重而专注。
“你想保持食材的原味，只做了简单去腥，可以理解。”说着，邓毅舀起一勺半精盐，撒在了梦欣的锅巴高汤里。
“但没有丰富调料的美食，最多也就称得上野味而已。”再次，撒了半勺草果粉。
“调料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味道更优异，而不是成为了食材的负担。”随后，倒入三滴白醋。
“太过追求原汁原味，实乃本末倒置。”
“祖先进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让食物味道多样化。”
“你却要反古？还是你没自信掌控好调料的搭配，只能用原味掩盖呢……”
每说一句话，邓毅便撒入汤中一些调料。
梦欣看在眼里，不知怎么在脑海里浮现出了书中女巫调配毒药的画面。
而一旁的主厨，脸色也越发不自在：“按你这种放法，吃的到底是食材还是调料？”
放入第九种调料后，邓毅终于停下了，拿起梦欣的汤勺轻轻搅拌了几圈，转头看向主厨道：“吃的是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