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两心如一
如今紫宸殿的中心是柳音楼，而后宫的中心，一直都是季晟。
季晟抱着一个宫女离开了宫正司的事情，瞒不住任何人，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后宫上下。
后宫之人想要打探，但是这几日，季晟却不见任何人，即便是黎妃求见也无用。
柳音楼昏迷了好几日，她醒来之时，触目就见光从鲛纱罗帐中透入，鲛纱上绣着江山图，轻轻摇动，便觉山河缥缈，置身云端。
这里是哪？
这是柳音楼的第一个想法。
她记得，她差点被一个太监给勒死，后面她就昏了过去。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很快便有两排宫女成群而入。
“姑娘醒了？”
为首的宫女动作轻缓的将她扶起，她半靠在这名宫女身上。
她认得这名宫女，上回她和红双一起来紫宸殿的时候见过。这是御前的人，似乎名叫青鱼，谈吐不凡，不是一般宫女。
青鱼从另一名宫女手中接过水，给柳音楼喂下。
干涩的喉咙被水滋润，只觉得好受不少，只是开口依旧有几分沙哑，“青鱼姑姑？”
青鱼似乎有几分受宠若惊，“姑娘唤奴婢青鱼即可。”
即便是刚醒，柳音楼也是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来。
“奴婢？”大家都是宫女，青鱼没有必要这么客气，只不过她很快又问道：“这是……哪里？”
“紫宸殿中。”青鱼含笑说道。
她说完，就给柳音楼喂药，柳音楼却被她这话一惊，随即激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姑娘——”众人似乎有些慌张，青鱼连忙帮柳音楼顺气，她又拿帕子过来为柳音楼轻轻擦拭，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喂药。
“笨手笨脚的，如今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了吗？”季晟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大步流星而入，就看到了靠在青鱼身上，脸色苍白的柳音楼。
她醒了。
青鱼等人连忙行礼请罪。
柳音楼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作势要请安，但是动作却因为牵扯太大，险些摔了下去，幸亏青鱼及时扶住。
季晟一惊，不由得怒斥上前，“你做什么？”
柳音楼缄默不语。
季晟看着已经空了的药碗，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下去。
二人不发一言，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柳音楼先打破了这份平静，“是圣上救了奴婢？”
“还不算太笨。”季晟轻嗤，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当日之事犹历历在目，陈青烈的话也尚在耳畔。
他想要的，自然不会放手。
但是唯一的变数，就是她……
“多谢圣上。”柳音楼致谢，她的眼眸轻转，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说不尽，却不知从何说起，“是谁要杀奴婢？”
季晟：“……”
他万万没想到，柳音楼一副欲说含羞的目光之下，问的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人已经自尽。”季晟如实说道，又不由得骂了一句：“宫正司一群废物。”
柳音楼暗自垂眸，掩藏在被子下的双手攥紧，不过旋即舒展，死了……
死了也好，若是不死，反而不好收场。
季晟又不可能为了如今的她去处置二皇子的生母，即便她已经在紫宸殿中住了好几日。
想到这里，柳音楼心下愈恨。
她掩盖住了眼眸中的情愫，神色平平，仿佛并不在意，好似方才的话不过是为了找个话头随意一问。
入住紫宸殿，还有方才宫女们的种种态度，都向她昭示着一个事实。
季晟迈出了那一步。
季晟为人骄傲，一开始又对她多有芥蒂，即便是对她有所在意，也绝不肯承认。他从来是被人捧着的那个，即便是在意，也要别人一点一点的捧到他的跟前。
就像是和昭仪生日那一夜一般。
和昭仪将她献上，他可以为自己找无数个理由接受。但是那其中并没有他在意自己这一条。
他迈不过去他的高傲。
所以她才会拒绝，她是宫女出身，并无依靠，若是不能在季晟的心中与旁人不同，那么日后很难稳固地位。
而今，他迈出了那一步。
季晟见她久久不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冷着脸色，“好生养病吧。朕先走了。”
“圣上——圣上——”柳音楼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但是却实在是没有半分气力，整个人就跌在了床上，她痛的沁出泪来，倒是没有呼喊一句。
“你做什么？”季晟面上薄怒，却不由得去抱起她，没成想，他刚伸手过去，柳音楼就搭手拉着他，似乎是不想他离去。
季晟面色疑惑，似有怒色说道：“放肆！”
只是手不曾松开。
“圣上天恩，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奴婢身份卑微，不敢长居紫宸殿，还请圣上将奴婢送回……”
她的话还没说完，下颌就被人轻轻捏住，他的动作很轻，不会让她觉得疼，只是迫使她看向他。
“你是在装傻充愣，还是当真想回去？你想回哪里去，明德宫还是宫正司？”季晟神色不满，他将她圈在怀中。
听季晟提起宫正司，柳音楼的泪顿时滑落，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对宫正司十分抵触，一时连规矩都忘了，“我才不要回宫正司去……”
季晟一愣，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柳音楼。
她目光中带着痛色，流露出无限的哀凄孤冷。
他不知道她在宫正司经历了什么，但是细细回想，这一年来，她每一次出入宫正司，似乎都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季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不送你回宫正司……别怕，朕在。”
她怔怔的靠在季晟的怀中，她自顾自的说道：“奴婢那日为公主取琴谱之时，不慎拿了《凤求凰》。”
季晟身子一僵，怔怔的看着柳音楼。
她却已经仰起了头，含着泪花的眼泪花的眼眸看向他，眼中满是情愫，“奴婢一直以为圣上厌弃奴婢，彼时是公主的宫女，蒙受昭仪重恩，若是在昭仪寿辰之日迎逢圣上，圣上岂非更厌恶奴婢。
但是直到奴婢去尚功局的前一日，偶然听公主弹琴，才知圣上当日所弹，是《凤求凰》。”
她的声音沙哑，不如往日清脆悦耳，但是听在季晟耳中，却宛如仙乐。
随即而来的就是发自内心的狂喜，原来此前的克制和推拒，都是以为他厌恶她。
原来她的心，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