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风波又乍起（3下）

“上午时候，富贵伯站在板面馆门前，提着宋八斤的名字数落责骂，说当年不该从雪地里捡回一只白眼狼，说宋八斤睁着眼睛说瞎话，胳膊肘子往外拐，帮着段家欺负我宋家的孤儿寡母，将来肯定不得好报。宋八斤被骂得不耐烦了，出来一脚把富贵伯踢翻在地！”

“还有吗？”

“文俊回到家里后，他媳妇天天指桑骂槐，不是打鸡就是撵狗，闹得家里乌烟瘴气；文俊没有办法，只好整日借酒浇愁……”

宋姜氏闭目沉思良久，回身从红枣木箱里拿出三块银元：“开榜，这两块银元你给富贵伯，让他看病；这一块银元你给文俊，让他喝酒。对了，现在政府发行推广新币，新币面额太大，不好算账，使用银元时候千万注意，别被人查到了！”

“好的！”宋开榜答应一声，接了银元转身离去。

宋姜氏忽然瞪眼问道：“开榜，你腰里揣的什么？”

“是，是……”宋开榜说着就要跑开，却被宋姜氏揪住，从腰里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来。

宋姜氏把匕首丢放桌上，厉声喝道：“开榜，我知道你心里气不忿，可我警告你，犯法的事咱绝不做。这匕首我先没收了，等事情过后再还给你！”

第三天也就是“段家板面馆”开张的日子，正午时候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得聒噪耳朵，宋姜氏坐在宋家小院就觉得心被震得嗵嗵的跳；她命宋金明、宋宗宣关闭门窗，然后把纺车转得嗡嗡的响，期望纺车的声响能把鞭炮的声响压下去。

晚饭过后一袋烟工夫，宋姜氏吩咐宋宗宣叫上宋开榜，三人一道摸黑走到板面馆对面，看到板面馆果然不但换了招牌，而且内外俱粉刷一新；雪亮的电灯光下，段君发和宋八斤各穿簇新的中山装，同时站在门前迎客。

然而偌大的门店内，只有稀稀落落两三个食客。

三人观察了大半个时辰，见两三个食客去后，再无其他食客光临。段君发和宋八斤正在焦躁不安时候，忽然过来了一队拉板车的，大约有二十来人；段君发和宋八斤以为遇上了大主顾，立刻满脸堆笑迎上前去，不想为首的转身从车内取出一大块面饼，走到板面馆门前，问：“掌柜的，还有咸板面汤吗？”

“没有了！”段君发满脸失望，口气粗暴的答。

那人有些吃惊，问：“怎么，你们宋家板面馆现在不给喝免费的咸板面汤了？”

“都什么年头了，还在宋家板面馆宋家板面馆的叫，你抬眼看看招牌上写的是什么？”宋八斤粗鲁的喝道，“想喝咸板面汤也行，拿钱来，一碗三百新币！”

那人仰头看了看招牌，说：“哦，原来是换人经营了，不给喝免费的咸板面汤了！”

说完便带领车队离开了。

宋八斤望着段君发，谄媚笑道：“掌柜的……”

“不要叫我掌柜的，叫我经理！”段君发伸手掸着袖口上的灰尘，趾高气扬的说。

“经理，我忽然想起了个好主意！”

“说，什么主意？”

宋八斤道：“就是咸板面汤呀。以前宋姜氏经营的时候，把咸板面汤白白的给人喝，算是浪费掉了。咱们要是用这咸板面汤养上几口猪，你想想这又是多大一笔收入？”

“高高高，实在是高；妙妙妙，实在是妙！”段君发高兴的说，接着便和宋八斤一道嘿嘿嬉笑起来。

宋姜氏带着宋开榜和宋宗宣回到宋家小院坐下，问宋开榜道：“看出什么了吗？”

“看出什么？没看出什么呀！”宋开榜道。

宋姜氏又把目光移向宋宗宣，问：“宗宣你呢？”

宋宗宣想了想，道：“我看这段家板面馆经营不会太长久的。妈你说过做生意要和气生财，笑脸迎进，笑脸送出，因为顾客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必须恭敬待之；而且做生意还要有一颗慈善之心，该施舍的就要施舍，这样表面上看是失去了许多东西，但实际上却是传扬了名声，聚拢了人气。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

宋姜氏赞许的点了点头：“依你看，他们能坚持多长时间？”

“长则两年，短则五六个月！”宋宗宣仰头沉思后答。

宋姜氏道：“好。那么就依你说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第二天宋姜氏便让宋开榜、宋宗宣出门，分头通知张富才、刘祖德和海文俊齐聚宋家小院，从红枣木箱里取出六十块银元，分别给张富才、刘祖德和海文俊每人二十，说：

“这钱你们先拿着回到家里，愿意歇着也行，愿意就近找份短工也行；等着我的消息，快则两年，迟则五六个月，我就想方设法把板面馆要回来，咱们继续营业！”

张富才只管大口抽烟，海文俊低着头没有说话；刘祖德冒失的问：“要是两年后板面馆还收不回来呢？”

宋姜氏冷冷一笑，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答：“要是两年后板面馆还收不回来，那咱们就干脆永远散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