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怕你误事
聚墨斋里，孟离隔窗望着对面的宅子，直到看到陈钰从永宁郡王府的马车上下来，才缓缓收回目光。
“周叔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他由衷地赞道。
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周贤的聚墨斋正对着陈钰宅子的大门。
陈宅。
孟离望着门楣上那两个黑底石刻的大字，微微一笑。为了保住苏铭，还真没少下功夫。
正忙于装裱字画的周贤向窗外望了望，打趣道：“公子二十有五了吧，明日我就给大人写封信，提一提公子的婚事。”
孟离皱着眉，回过头道：“周叔办事不力，连个人都查不出来，我只能亲自过问了。”
“朱厌向来对太子的人斩尽杀绝，为何要活捉一个姑娘？”
“除非这姑娘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她知道什么秘密。”周贤头也不抬道。
孟离默然良久，陈钰根本不知道要杀她的人是金甪卫。
那年她才六岁，又能知道什么……
“父亲也没听说过苏衍吗？”
“只知道他曾为皇子们讲学，等太子到了读书的年纪，他已病逝，应该没什么交集。”
孟离望着陈宅的大门，或许她是苏衍故友的后人。苏老夫人把苏家所有资产都给了她，这交情可非同一般！
周贤拿起一幅卷轴递给孟离：“你在我这里耽搁得太久，也该回去了，免得露了行踪。”
孟离被周贤赶出门，拿着卷轴拐到闹市，随后径直向药铺走去……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潜入陈宅。
内室里烛火摇曳，陈钰却已沉沉睡去。伤口处隐隐作痛，她的双眉不时微微蹙起。
睡梦中，周公子持刀刺了过来。她低头看去，那把刀变成了短剑，耀目的红宝石与血色融为一体。
她望着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却莫名生出羡慕之情，若在九华阁她也能这样刺向瑞王就好了……
她果真来到了九华阁，刘逸牵着她的手向瑞王敬酒……忽而侍卫围了上来，她拼尽全力掷出短剑……
没有血腥味，只有清幽的梅香……
孟离身上的梅香！
若不是他，她就能手刃老贼，为父兄报仇……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置身梦中，可是连梦境都不想让她如愿，孟离照旧挡下了短剑。隔着那么远，梅香却恍若就在鼻尖，如此真实……
陈钰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忽然感觉有人在扯她的亵衣……
贼人，她又想起祖母房里的贼人！！！
陈钰猛然惊醒，正对上孟离惊惶的眼神。
不是梦！
陈钰垂眸看去，孟离的手还在她的衣襟上不曾移开……
“你知道的，我的消息一向灵通。”孟离收回手，讪讪地坐在旁边的绣墩上。
陈钰坐起来，将锦被拉至下颌，盖住透着血迹的亵衣，冷冷道：“没想到孟先生还有这种癖好！”
半夜三更潜入女子的闺房，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九王子还在杨树林等着，我怕你耽误正事。”
“这么急，连天亮都等不到？”
孟离没想到她会如此恼怒，指了指桌案上的药：“瑞王妃很着急。”
他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个瓷瓶，将一粒棕褐色的药丸倒入掌心，递到陈钰面前。
陈钰皱着眉，谁知道是什么药……
孟离微微一笑，将药丸塞入自己口中，又倒出一粒递给她：“在山顶时姑娘嘲笑孟某拘谨，当时何其洒脱奔放，怎么到了营州就矜持起来了。”
陈钰不觉抿了一下嘴唇，随即将药丸吞了下去。
孟离忙将桌上的一杯茶递给她：“还有力气生气，看来伤得不重，明日就有劳姑娘到瑞王府走一趟了。”
陈钰神色稍缓，语气却依旧冷硬：“我虽不像闺中女子那般恪守男女之防，却也并非无所顾忌。若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姑娘最好别再受伤，否则下次想不客气也拿我没办法！”
孟离心虚地将她手中的空杯接过来，好心过来探病就发这么大脾气，若日后知道那一刀是他刺的，不知会不会还他一刀……
“你的短剑呢？”
“丢了！”
“软剑呢？”
陈钰抬眸道：“孟先生有话直说。”
“进入瑞王府后院要褪衣搜身，你可别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他拿起桌案上的骨簪，捏着尖利的簪尾：“最好找个盒子装起来，说是呈给王妃的礼物。”
竟这么严苛！
陈钰暗自庆幸，还好她没打算像前世那样莽撞地想要行刺。
她偷眼打量着孟离，他的神色很是淡然，眼眸里也没有刘逸那种暧昧的气息。她松了一口气，虽说时辰不对，倒真是来办正事的，不该对他这么严厉……
“多谢先生提醒。”
陈钰的语气温和多了，孟离心中的郁闷稍稍退去。
他望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声道：“我走了，你好好歇着。”
“等等。”陈钰欲言又止：“谋士应是谨慎之人，孟先生不觉得身上的梅香是个隐患吗？”
她一直想提醒孟离，平日里带着香气倒也无妨，若换了夜行衣出去办事，只怕很快就会被人认出来。
孟离微微一笑：“我若存心遮掩行迹，就没人能认出来。若被人认出来，只能是我有意让人识破。”
陈钰顿觉无语，还真是大言不惭！
……
第二日清晨，陈钰刚从床上坐起，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她坐在妆台前，见自己的脸色已不像昨日那么苍白。
这药还真管用。
她拿起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口中。
青娘帮她挽着发髻，叮嘱道：“若能讨得瑞王妃的欢心，在咱们锦绣阁做几件衣裳，今后锦绣阁定然贵客盈门。”
陈钰点头应着，青娘为锦绣阁的生意可真是操碎了心。
连年打仗，流民增多，营州百姓也都开始节衣缩食起来，也只有那些权贵之门的夫人小姐才一如既往地挥霍无度。
若能争取到这一批人，的确是桩好事。
陈钰拿起那支骨簪，这应该是郁珠郡主的旧物。乞戎族的女子性情豪迈，和男子一般骑马射箭无所不能，似乎不善于装扮。
都说瑞王妃有倾国倾城之色，不知她会是什么样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