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放虎归山
“你是谁？那孩子又是谁？”
枯木捏着笛子，不肯松懈。
少年避而不谈，只是在禁军注意到暗处的人影后，又将他往里头拉了拉：“你只需知道，我不想你死，那孩子也不想你死，这就够了。快走吧，等宫中严查起来，你就走不了了。”
枯木还是很犹豫，他们虽然想用白虎复仇，但也很关心它们的安危。
少年只好多嘴一句：“白虎既认了圣孙殿下为主，性命必定无忧，你赶紧走。”
谁知枯木听到这话，竟很快冷哼：“到底是畜牲，竟然认贼作主！”
然后，不甘心地隐入了暗夜。
“……”
折腾到后半夜，不久天就蒙蒙亮了。
混乱的宫城经过整肃，极快地恢复往常的平静。
死去的禁军虽然都被抬到空旷的地方放好，但地上的血迹很难清洗，洒扫的宫人蹲了满院，前前后后地忙活着，可血腥味久久都散不去。
至于被白虎踩踏、毁坏的宫殿，则留下了难以尽快修补的痕迹。
这些痕迹，即便此刻再看，也触目惊心。
福宁宫被毁大半，皇帝陛下搬去了离得最近的福泽宫暂居。折腾一晚上，皇帝陛下身体抱恙，竟然昏睡了过去。
御医应急而来，问完诊，圣孙殿下一直守在陛下榻边，不敢轻离。
皇帝喝了药睡得并不安稳，只打了一会儿盹，便坐起半个身子与圣孙说话。
“今日早朝，你替皇爷爷去，就三件事。
第一件，汪琪通没通敌，催大理寺赶紧给个准话，朕要看汪琪最后的罪己诏书，若不详实，就别呈上来。
第二件，让礼部尽快落实北靖此次出使我四海的人员名单，最近各地往来通行，务必严查鱼符。
最后一件，禁军大统领要换，用不用廖家的人你自己看。只一点，宫中和京城的军防大统领，必须得武功高绝之人担任。”
圣孙细细听着，连连应允，只是他虽有心为归荑隐瞒，但也希望四海的皇帝陛下能更加重视自身的安全。
“可是皇爷爷，孙儿一直觉得今夜白虎袭宫并非偶然，也许跟孟氏旧臣寻仇有关。因此，寻找孟氏旧臣之事也是重中之重，决不能轻视。”
四海皇帝之所以将孟氏旧臣之事放到其他事情的后面，一来是因为此番受伤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圣孙，而是孟归荑那小丫头。
二来，当年孟氏侯府，无论嫡亲还是旁系，全族血脉早就死绝，他根本没将孟家军那几个出逃的将军放在眼里。
如今听圣孙有如此担忧，他免不了怀疑：“子辰，你莫不是为了那个小丫头才……”
圣孙急忙解释：“皇爷爷，子辰还不至于如此不知轻重。只是昨夜白虎袭宫就在当街刺杀之后，时间点太过巧合。”
皇帝陛下思虑片刻，似乎不大相信：“这个理由属实牵强。”
“……”
天子的表情那般笃定，并自信看透了自家孙儿最深沉的内心，这让少年殿下不免挫败。
这么多年，皇爷爷一直坚定地选择他做四海未来的接班人，究竟是因为他确有成君成主的才干，还是因为他年岁适宜呢？
从最现实的层面讲，如今太平盛世，虽几国常有纷争，但也维持了相对长久的和平。
他的三位长辈，无论太子殿下，还是四皇子，亦或他的父亲二皇子，都有能力接这个九五至尊之位。
便是他举棋不定，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为自己的观点与皇爷爷分辨一二之际，外头宦官尖着嗓子通报。
“陛下，圣孙殿下，孟小姐求见，说有急事奏对。”
皇帝闻言，虽感意外，却赶紧高声吩咐：“快！让那小丫头进来！你小心扶着点。”
“是，陛下。”
宦官殷勤应下，赶紧折回去，扶小丫头进殿。
孟归荑进了殿，直奔主题，将蒙面女闯入碧霞宫的事全盘托出，她道：“陛下，昨夜白虎袭宫，正是孟氏旧人操纵。若非圣孙殿下天命所归，恐怕不能如此轻巧收场。”
皇帝陛下听完她的诉说，只觉得漏洞百出：“你哄她说你是她家小姐的孩子，她竟就信了？”
孟归荑淡定应对：“陛下应该知道，归荑是娘亲从乱葬岗里刨回来的，因正巧遇见王爷，得王爷相救才捡回一条小命。”
说起这件事，皇帝陛下不得不承认当年自己小人之心，误会了逍遥王。
后来逍遥王经常入宫与他闲扯家常，有一天聊起小丫头出生当天的事，他才清楚背后的事实真相。
只是，无论真相如何，世人的误会已经根深蒂固，根本改变不了。他乐见其成。
时至今日，京城百姓仍然觉得这小丫头是王爷和锦瑟的私生女，因为上不了台面，才迟迟没有郡主的名分。
四海的皇帝陛下隐隐挑了挑眉，然后才假装随意地应和：“好像是听十二弟说起过这件事。”
孟归荑听陛下这样回应，继续说：“最巧合的是，当年当天，孟氏侯府挺着八个月大孕肚的五小姐，身中数剑，也埋在那片乱葬岗。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叫人去挖，看看是不是如归荑所说。”
她一边说话，一边默默打量着皇帝陛下脸上的神色，想从这位年迈的皇帝脸上察觉其他异常的蛛丝。
可皇帝听得如此密事，露出恰如其分的疑惑神情，毫无破绽。
“不对啊，这同赵良仁的说法不一致！他说他的爱妻在乡下养胎，路遇滚石滑胎，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闻言，孟归荑已经很克制，她装作幼童娇气，仰着头一脸鄙夷地道：“那一定是他同陛下扯了谎！”
见她如此笃定，皇帝陛下倒信了几分。
“既然白虎乃是孟氏旧人豢养，又出自北靖皇族商队，不然，都杀了？”
此话一出，孟归荑急了，她藏在袖口里的拳头紧了又紧。
这话是皇帝陛下看向圣孙说的，圣孙急忙提出异议：“皇爷爷，孟氏旧人也就罢了，这十头白虎极其难得，杀了当真可惜。孙儿倒是有一计，可谓一石二鸟。”
“你道如何？”
“放虎归山。”
“……”
快到上早朝的时辰，圣孙不敢在此逗留，因小丫头腰间有伤，他只能一路扶着小丫头出去。
期间，他偶尔还小声地责备小丫头几句，教育她要爱惜身体。
“知道啦！”，小丫头不耐烦地应了好几句。
皇帝陛下见到如此光景，不由想起自己的曾经年少，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难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很快，又归于算计。
小丫头提到的博雅马戏商队，夏峰也说起过，两厢应照，不可能有假。
看来孟氏旧人，真的以为小丫头是孟氏侯府幸存的血脉。
而北靖皇帝之心，可见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