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醉心箭术怎算蹉跎？
听到这话，矮脚老四先是一怔。
而后转头就将衣服展开，搀扶着陈言更衣。
“陈老，我们先将衣服换上。”
“您这身子骨弱，还是莫要染了风寒的好……”
矮脚老四不懂武卒，但是他懂察言观色。
毫无疑问，此刻的徐正豪对于陈言抱有极大的期望……
他倒是听人说过，徐旗官以前是八大营的人。
后来不知怎地到了柳百户手里……
八大营可是个了不得的地方，从来只有人进去，鲜有出来的。
军中都在猜测他也惦记着杀回去呢……
陈言木然地任由矮脚老四为自己穿衣，心思完全在徐正豪所说的话上，却也是后知后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可气血哪有这么好炼，我听小四说他练了一辈子也没瞧见半点……”
可话还没能说完他便听见了徐正豪的大斥。
“狗屁！”
“那是对于我们这些庸才而言！”
“天赋绝佳者从来都是异于常人的，你瞧此前那闹得沸沸扬扬的瞎子书生。”
“天生眼瞎却记忆力远超常人，无父无母却胸怀天下。”
“想要以高位从这水深火热中救下大乾……”
“却最终弃笔从戎。”
“读了二十年圣贤书，第一天提刀便养出了气血！”
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徐正豪眼中也有艳羡，却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开口。
“此后更是一路势如破竹，现在才多久的时间便已经连破四关……”
“而今只差那最后一步就能踏破最终的关隘……”
矮脚老四听得心头震颤。
他惊的倒不是瞎子书生的事，这在卫所这已经传开了，早就不值得惊讶了。
他惊的是徐正豪拿陈言这老骨头和瞎子书生相比！
“是极是极！”
“陈老这般年纪力举巨石，箭出惊风，传出去整个榆阳郡都得当做奇闻来听！”
矮脚老四为陈言整理衣襟，不动声色地将此前讨来的银子塞到了袍子里，还咬咬牙多加了两粒。
这已经是陈言第二次听到瞎子书生的事了……
不过这一次从徐正豪口中得知，详尽且更令人称奇。
“一会儿传武需要平和的心态，还有何担忧，尽可问来！”
徐正豪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
看陈言也是越看越欢喜。
陈言点点头，想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可听说这十四五岁才是炼出气血的最好年纪，年纪越大越难。”
“我蹉跎了岁月，这一把老骨头恐怕已是难了……”
可是这一次，徐正豪却都没让他说完话。
“醉心箭术如何算得上蹉跎岁月！”
“你这把年纪还力能举鼎是天赋，无师自通能将这箭术研磨到这般境界是天分！”
“既天赋与天分都不差……”
他心中的喜悦早便已经难以抑制，“问完了么？”
“问完了，来让我瞧瞧你的根骨！”
说罢便再也坐不住，直接从椅子上坐起身来，一把抓向陈言的肩膀。
“徐旗官，这……”
“这不合规矩啊！”
矮脚老四却也只是嘴上这般说，身子早就已经挪到了一旁生怕自己碍事。
他岂能不知道徐旗官正在兴头上，但这话说出本就是想要作出提醒。
毕竟公然坏了规矩这种事……
徐旗官可以不在意，他小身板可禁不住责问。
“哪有这许多狗屁倒灶的规矩！”
“他不是有一次点拨机会么！”
“算作一齐就是！”
徐正豪这般说了一句，下一刻便已经彻底将心思放在了陈言身上。
“来，让我瞧瞧！”
他嘴角咧起，带得那狰狞的伤疤一齐扭曲，格外吓人。
可这一份兴奋，却在接触到陈言肩头的那一瞬……
便已经是凉了大半截。
“枯骨……”
他手搭在陈言肩上的感觉，就像是手伸进棺材里。
冰冷，寂静。
别说是气血了，连生机都只剩嘴里那一口……
活像是死过一遍似的！
他兴奋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想不明白这样一具身体里是怎么迸发出的力量。
陈言也是察觉到了徐正豪的变化，刚想要出声问询便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沉心，静气。”
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声音少了几分激动，多了几分冷静。
“所谓传武，说白了就是将一套炼气血的桩功配合图册打给他们看。”
“所谓点拨，其实便是我亲自带着你走一遍……”
“虽更直观，更了然，但打铁还靠自身硬！”
“你且好好跟着，记着！”
陈言点头，甚至来不及说话便感觉肩头一松……
而后整个人都被抛飞出去，而后便是不绝于耳的咔擦声。
陈言觉着这把老骨头都快被整个抖得散架开来……
“收心敛性！”
一声低喝仿佛箭的铮鸣，活生生将陈言的思绪抓了回来。
紧接着陈言便感觉到自己膝盖一沉。
“双脚分开，含胸拔背！”
“沉肩坠肘，实腹松腰，敛臀松胯，竭力控制自己的一呼一吸与我同步！”
陈言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有一个节律在一张一弛，像是某人的呼吸，又像是自己的呼吸……
“第一式……”
当徐正豪声音再响起的时候，陈言的身子竟然不自觉动了起来。
曲肘，提身……
他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但胸中那律动却知道。
带着他趟过一式又一式，而他只需要去细细体会这个过程……
这便是所谓的点拨。
桩功共有四十三式，起初的时候其实还好，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动作组合，只是要求高了许多。
但到后面动作越来越奇诡，越来越晦涩……
陈言甚至无法想象到如果没有这一份点拨，光是靠着一些个小册子和别人打的一套动作自己能记住多少。
但效果也是绝佳的。
桩功才行进到一半，他便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四肢百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滋生……
那种感觉暖洋洋，让他感觉身心都变得舒坦。
“脚要足心含空，怎变松散了……”
“别睡觉！”
声如箭鸣，如雷贯耳。
陈言老脸一红，赶忙打起精神来……
却殊不知他这般样子落在徐正豪眼中，却让他目光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像是将一根枯枝当成了宝，那种落墨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