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沈云大婚
下午吃过饭, 陆铭远递给叶笙一本花花绿绿的小册子，让他交给沈云。
“这是什么书？”叶笙接过后, 打量着封面上色彩鲜明的图画, 疑惑道。
“给沈云的嫁妆。”陆铭远淡淡解释道。
“用书当嫁妆吗？”叶笙还是不解，想起了沈云每次看书看两眼就坚持不下去的头疼模样, 他就想笑。“沈云不爱看书的。”
搞不懂他相公是怎么想的，会想起拿一本书给沈云添嫁妆。
他说话的同时忍不住想顺手去翻看下手上的册子，却不想一伸出手就被他相公抬手阻止。
“别看了, 去交给沈云就好。告诉他，找个时间可以看一看。”
叶笙本来就是想随手一翻，结果陆铭远这么阻止, 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什么书呀, 非要交给沈云看，却不能让他翻开瞅一眼。
被劝阻后, 他自是没再去动那书, 只站在原地抬头静静地跟他相公对视。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探求和茫然。
须臾，陆铭远无奈又好笑, “好奇心这么强？”
叶笙坚持抬头巴望他, 不语。
“不过是听媒婆说, 这也是一种风俗。”他道。他一开始听说的时候, 倒也惊讶了一下。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个世界的人消息闭塞, 传统含蓄, 才会有这样的一个习俗吧。
“送本书的风俗吗？有什么寓意？”叶笙将手里书翻个个, 前面看看后面看看。不让他翻开，不让他翻开，但只看外面总行吧。
“寓意……”沉吟一瞬，他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道：“说是放在书柜里可以避火。”
“还有这种作用？我怎么一点儿没听过？”叶笙惊奇，追问他道：“那我们家有吗？”
“没有。”他如实道，心想，他哪需要看这个。
“是这里才有的风俗吗？”叶笙又问。
“大概吧。”他想想道，“你以前没看过吗？”
“没有。”
“那现在也不用看了。”见叶笙还盯着手上的书，陆铭远哭笑不得，从他手上将书抽走，道：“还去不去送？”
叶笙还不甘心，“按这里的风俗，如果我看了，是不是会不吉利？”
这是一定要问个清楚了么？陆铭远考虑，是要糊弄过去，还是直接跟叶笙说明白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夫郎年纪虽小，但到底是跟他成了亲的人，这类书籍看看，算是合情合理。
想到这儿，他忽然觉得，因为两世的阅历跟年龄的差距，自己有时候养叶笙跟养儿子是一个思路。有关他的事，还会考虑他年龄小，做什么是不是不适合，能不能健康成长之类的问题。
这心操得……
“这倒不会。”沉思一瞬，陆铭远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能给我看？”叶笙脱口而出，惊异不解又莫名委屈。就翻一翻也不行吗？这么捂着不让他看，真的让他越来越想翻一下。
他相公平日里明明挺依着他的，为什么这次就不行呢？里面到底是讲什么的？
好想知道！
陆铭远跟他相持着，心里忍不住想的是：小孩子好奇心都重啊。紧接着就对自己这种跟老父亲似的心绪有了一闪而逝的无奈。
“你成亲前，没人教你或者给你这样的一本书册吗？”他轻咳一声问道。
“教什么？”叶笙纳闷，又道：“我成亲前，连书是长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他第一次被送到陆铭远家时，身上除了多层盖头，就什么也没了。这样，他叔婶还嫌他麻烦，哪会给他准备这种书当嫁妆。
至于成亲时的风俗，具体有哪些他直到这次沈云要成亲，才了解到不少。
也是！陆铭远想。
他在摆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叶笙道：“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此刻，他反倒有点好奇了。
叶笙闻言，愕然过后脸色微红，确定陆铭远确实是在问他，才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还能问得这么严肃。
在现代社会长大的陆铭远觉得他这个问题没什么大不了，但想想在这个时代长大的叶笙，对这种问题可能还放不太开。
欣赏了会儿叶笙的难为情，他想想决定还是先不为难他，遂又温声道：“不想说就不说了。”
“其实，我那时候好像什么都没想。”叶笙一边回忆一边犹疑道。
跟他相公在一起久了，对他的一些言行举止多少习惯了些，而且他自己也被陆铭远影响得对一些事情改变了看法。
所以，现在突然听到陆铭远问他这种问题，一开始的错愕过后，他好像就能接受了，甚至能静下心认真地去思考他相公的问话。
说说又怎样。‘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总害羞的跟个小媳妇一样？’这是以前陆铭远微笑着打趣他的话，虽然下一句他相公又说，‘不过这样还挺招人疼爱的。’
但叶笙想，陆铭远说的不错。他都敢问，那他有什么不敢回答的。
陆铭远倒是没想到小夫郎还真能认真回答他，转瞬即逝的讶异后，就再次问道：“什么都没想，你脸红什么？”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叶笙惊叹道，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探究，似是实在不理解他怎么会这么问。
“那你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陆铭远迎上叶笙的视线，继续平静地追问。
“就是……很奇怪。”叶笙眉头微皱皱了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半晌后又摸了摸耳朵道：“就是耳根子这里热得跟烧起来了一样，不知道要怎么办，有点紧张。哦，心跳得乱七八糟，跟被人从身后突然吓了一跳有点像。”
叶笙努力组织着措辞，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好像是他先亲陆铭远的，之后的每一次，差不多也都是这个感觉。
想着，他感觉脸上真的有些发热。
“那么，你当时是怎么知道亲吻这回事的？之前见过没？”陆铭远问，叶笙是在那样闭塞的小村子长大，又没有人教他，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当初是怎么敢跑来亲他的？
难道，是人之天性，天生就会。
叶笙简直奇怪，陆铭远怎么突然就爱问这些问题了？
略一思索，他还是道：“我没有见过别人做那些。不过为什么会知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一直都知道。或者以前村子里的小孩会一起互相骂一些……一些不太好的话，就是指那类事情。”
一说起来，叶笙也忍不住回忆起来。记忆深处，好像有个小孩在大树下跟很多小孩描述他看到了谁家的人在做什么事。
再仔细想想的话，小时候跟他娘一起去田里，经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他似乎见到有两个人抱在一起……他娘发现他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赶紧把他拉走了。
还有，叶笙忽然对着陆铭远再次开口道：“小时候，我娘也亲过我的。”所以说，对于亲这个字的意思，他应该一早就知道。
陆铭远了然，“那成亲前，其它的你还知道吗？”
叶笙知道他问得那个‘其它的’指的是什么，摇摇头道：“不知道。”
他隐约知道两个人成亲可能会做些什么，也隐隐有过猜测，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并不清楚。
“你们村的小孩，没多说一些吗？”陆铭远问。
“其实说了。”叶笙笑道：“但我那时听不懂，只知道那是骂人的话。而且也没有闲时间，跟他们多接触。现在再回忆起那些诨话，好像懂了不少。”
“这样……”所以说，就算什么也不知道，但做一些事时，脸红心跳都是人的本能反应么么？
“这书你想看就看去吧。”他放松语气，漫不经心道，“不过，最好回房间再看。”
不然，他怕叶笙再回房间时，会踩石头摔跤。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消化得了这本书册。
他今天大致翻了翻那书，画质清晰，内容丰富。古人香艳起来，真的不容小觑，花样一点儿不比现代差。
说起来，叶笙成亲前啥也不懂，嫁给他后，该懂得肯定是懂了，但估计懂得不算多。
他这一世，说起来还挺清心寡欲的。夜黑关灯，对待叶笙，也没敢太放纵。不知道看了册子后，他这小夫郎会不会就此打开新世界大门。
总不至于，把这孩子给吓到吧。
到底会是什么反应，他拭目以待。
“真的能给我看？”叶笙惊喜道，之前藏着掖着，好像很了不得一样。现在，真的肯让他看了吗？不过，为什么说要去房间看呢？
“给你看。”陆铭远瞧着他的反应，忍住笑意，还认真道：“好好学习，晚上检查。”
“嗯。”叶笙重重点头，一副保证完成任务的样子。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叶笙回到房间后就再没出来。直到晚上，陆铭远把该做完的事都做完后，回到房间，才见到了叶笙。
脸颊飘红，目光闪烁。见他进来，紧张得一动不动。接着又对着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陆铭远面无表情地瞧他片刻，冷静地打断了叶笙说不连贯的话，居高临下地沉声道：“去洗澡，不然不许上床。”
叶笙一愣，然后迅速穿鞋下床，向外间跑去。差点忘了，他相公对干净这一方面，要求很严。
望着他慌张离开的背影，陆铭不禁失笑。意料之中的反应，很有意思。
捡起床上他给叶笙看得那本书，随手翻了翻后，又扔在了一边。
……
沈云大婚那日，整个宅院一片艳红喜色。
由于来迎亲的吉时还在下午黄昏时刻，所以他们有大把时间做足准备。
房间里，沈云呆呆坐在镜子前，身上已经换好了一身红衣，叶笙由衷惊叹道：“真好看。”
明明还是一个人，一身衣服换过后，就跟平日里的沈云有很不同的感觉。
沈云笑了起来，看了眼镜子中熟悉的自己的脸，道：“还是这个模样啊。”
叶笙拿梳子把他的头发一下一下梳得又直又顺。“原来的模样就很好看，现在换了喜服，变得更好看了。”
“哪有。”沈云道，说的他都不好意思了。说完，他伸出手道：“我自己梳吧！”
“我替你梳。”叶笙坚持，又边替他束发边问：“你现在还紧张害怕吗？”
“不了。可能是之前想太多，现在反倒没什么感觉……”沈云说了一半，忽然惊道：“你这是什么？”
“胭脂跟水粉。”叶笙停下要给他涂的动作，将胭脂盒给他看，笑着解释道：“听媒婆说，应该涂红一点，喜庆。”
“……你有没有跟媒婆说，我是个男的？”
“说了，她说涂点没什么，也有男人爱涂这个的。”
“你成亲的时候也涂这些？”
“没有。”他成亲的时候这些，也没有媒婆说要涂啊。
“那我不涂。”沈云坚决道。就算他要嫁人，那也不是女子，干嘛又涂又抹的。
“哦，好。”叶笙平静接受，放下胭脂盒，“那你现在，还需要什么？”
“我需要吃东西。”他现在真的饿了，从早上吃了一点，之后就一直没吃饭，说是成婚要守的习俗。
“不行。”
“叶笙……”沈云哀求，“你不让我吃，我待会儿就不嫁了。”
“……这是你自己的婚事。”叶笙无奈道：“这些规矩，你真的不打算遵守了？”
“什么规矩啊，听都没听说过。就你怎么突然就知道了那么多呢？”
叶笙被他问得一阵郁结，忍不住反驳，“那是因为你这几天一直对自己的婚事不上心，才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连婚期都记不住。而我们身为兄长嫂子，为了让你有个好的婚礼，才这么操心的。”
闻言，沈云哈哈笑道：“多谢嫂子替我操心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那些规矩我就当做我不知道不就行了？”沈云笑着看向他，“叶笙，我知道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
“……”这个也能当做什么就什么？
见沈云实在坚持，想必是饿极了，叶笙心软道：“那你少吃一点。”
屋子里有的事喜果点心，沈云立刻就去拿，还递给叶笙一个，边吃边道：“叶笙你别想那么多，成个亲而已。你要是什么事都这么在意，会让我又紧张的。我们来一起放轻松。”
“……”
算算时间，估摸着罗鸣玉快要来接人了，叶笙从头到尾又把沈云看了一遍，“都准备好了对吧？”
“好着呢。”沈云轻松笑道：“反正就是把我嫁过去，只要别把我落下，就没什么关系。”
叶笙被他逗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挂着铃铛的链子，在手里摇了摇，发出一阵又轻又好听的声响，“新嫁的人，要把这个带上。”
沈云深吸一口气，“又是那媒婆告诉你的？”
“嗯。”
“有什么用？”
“说是能缓解紧张气氛，增加闺房乐趣。”
“我不紧张，能不带吗？”
正说着，外面一阵喧闹，有人通报，新郎来迎亲了。
叶笙立刻给沈云去戴，却是一阵手忙脚乱，怎么都戴不上。只能道：“算了，你先收着，到时候戴不戴随你。”
沈云将那铃铛收入怀中，出了房门。
“盖头盖上！”叶笙突然反应过来，然后去搀扶他。
喧闹的吹打声中，沈云坐的轿子越离越远，叶笙在原地定定看了半天，忍不住迈步想跟上去。
陆铭远从身后把抱回去，“娘家人是不能跟着去的。”
被放下后，叶笙立在原地，静静仍注视着远去的那一片红色，心里五味杂陈。
和陆铭远一起筹办婚事的时候，替沈云高兴，替沈云担心，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说不出的胸闷失落。
他一起玩到大最好的朋友就这样去别人家了。
“他会过的很好。”陆铭远在他身旁，温声安慰道，“你还有我。”
叶笙回过头望向他，忽然想起陆铭远之前跟他说的话，夫妻就是两个人要在一辈子，相互关爱，陪伴。
就是说，不管其他人再怎么变化，总有一个人是始终都在他身边的。
多了这层体会，心里好受点了。
“嗳？”叶笙突然惊叫了声。
“怎么了？”
“你，你让我给沈云看的那本书，我忘记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