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蔺书忱把钥匙**锁孔,往右拧了两圈,推开门的时候鼻腔被空气狠刺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天然气,于是他望向开放式厨房的锅灶,冷冷清清,与他出门时别无二致。
直觉还没走到下一步,地毯上的残迹就将事实呈现在了他眼前。
蔺书忱伫立在门框中,把大衣挂在树枝形衣帽架上,换了鞋,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才开始靠拢那摊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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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得近了,越能感觉到胸膛隆起的弧度,直到拾起几片零落的胶片残渍,一个锐利的直角也没了,足像一朵瓣片内卷的花。
旁边还扔有一个未阖上的金属打火机,刻有名字那面朝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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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书忱默默吐出这串英文,以及它背面那句Lost Feasts,如同一串咒语,伴随他直到走廊尽头的暗室。
暗室是整洁的,虽然看起来很乱,但在所有者的心中它乱得秩序井然,他径直走过两张长桌,蹲下,打开干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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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镜头和相机都在,摆放整齐,除了最上层右角的几列胶片。
这很重要,蔺书忱知道,他忙活了一个冬天,不仅仅事关网站、下一次展览、人力、钱,还有他的摄影状态,这些都是一次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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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图往更里面摸索,然而徒劳,原封不动的其他物品诚恳地向他袒露这一糟糕的现实,好像就是为了使他一目了然,它们才被如此如此整齐地归置。
那些镜头凝视着他,面对这么多只眼睛,他想,照理应该很难失控。
见颀埋在枕芯里睡觉,呼吸匀称,他实在睡得很沉,所以连被提起来摔在地上也半梦半醒。
一身的骨骼碰在大理石地面,痛觉的多个落脚点,但他的触感还处于迟钝中,所以并不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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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一个嗡声作响的巴掌,在见颀耳朵上,他栽下去,被捏住了脖子,对上蔺书忱的正脸。
“为什么要惹爸爸生气?”
隔着镜片,那双眼睛要将见颀洞穿了,森然的,但他竟不觉得陌生。
“宝贝,你太不听话了。”
他像一个玻璃瓶被蔺书忱掐在虎口之间,感受到颈部的力道在逐次加深,让他呼吸困难。
见颀忍不住去掰脖子上的铁钳,一种濒临缺氧的状态下使他的身体产生了恐惧和泪水。
蔺书忱果断地松了钳制,观望着见颀撑在地上大口地吸气,发出像风箱一样的声音。
“怎么闹成这样呢,”蔺书忱似乎很不解,“我们一开始多默契,多好。”
“那是……”见颀狠狠呛咳了几声,才接着说下去,“你一个人这么想。”
“我以为我并没有强迫你。”蔺书忱说完,抚上了他弓起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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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颀在他的掌心下瑟缩了一瞬,盯着地面的纹路:“我要回去。”
“宝贝,你现在没地可去了。”蔺书忱温柔又同情地低下头,“你母亲根本不在这儿。”
见颀闭上了眼,指尖扣在地上。
“况且,”蔺书忱在他耳边道,“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不知是方才的重击所遗留的还是现在重新产生的,总之他耳畔充满了喧啕的嘶鸣,真的受够了。
来不及想,他已经往蔺书忱的下颚上咬了去,蔺书忱痛呼一声,把见颀推在地上,往脸上一摸,两排深红的牙印。
蔺书忱拽起领子擦干面颊上的口水,然后扯起见颀的一只脚踝,拖向门外。
见颀的眼角撞在客厅机柜上,不受控制地刮擦过去,衣服下摆在拖拽途中被蹭了起来,背部的皮肤黏在冰凉的地砖上,拧出一点挣扎之音,经过一条走廊,蔺书忱毫不费劲地将人扔了进去,掏出钥匙,他进卧室前拿的,原以为用不到,将门从外反锁。
“你需要反省一下。”
然后是脚步远去的声音。
见颀仰躺在地面上,房里没有亮灯,黑魆魆的,可黑暗好像有层次、纹理,他明知这是突然剥夺光源造成的视觉效应,却无法抗拒地目睹那些元素变成一张张扭曲的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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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膝行去开灯,他记得灯的位置,红色的光像某种药液,只把整个房间阴沉变得更加浓密,他赶紧关了灯,闭上眼睛犹能看到眼皮上闪烁的光点,很快,它们又将变成噩梦的形状。
见颀终于瘫滑下来,靠着门背,外面有个人在等他的忏悔和哭求,也许会有效,或者尽情发泄,把东西全部砸碎,符合他燃烧胶卷时的摧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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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又怎样呢,他想,他毁不了过去以及未来的胶卷,毁不了蔺书忱和他的观众……在这样的密度之中,他只摧毁得了自己。
膝盖,脖子,脸颊,那些地方后知后觉地感到痛,如何安抚这具躯体呢,见颀恶作剧地在身上捏了一把,疼得直打哆嗦,但这样也很好,比一无所感好。
他想睡着,今天格外嗜睡,但温度器好像失灵了,尤其冷,就在清醒和疲倦之间,邻居的舒伯特小调从窗缝飘来。
对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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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忘了有这个存在。
见颀爬了起来,踩着二重奏的旋律点往前摸索而去,抓到了墙边的窗帘。
他奋力一扯,雪鉴的光芒顷刻铺陈在了他的脸上,造成一片灼白的盲。
他用双手把窗上的水雾拭干,朝下看去,白茫茫的视线中,街道笔直细窄,末端是经掠而过的车流。
这里是三楼,二楼有一个防火楼梯,他可以跳下去,然后再跳到一楼,这样就只用摔两次了。
姚见颀没有犹豫。
推开窗户的时候,风猎猎作响,狂暴地拥住了他。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