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地上的碎瓷四处溅开。
慕安的手紧紧按在双膝上，额上沁出薄汗, 脸色苍白。
“王爷！”初度惊喊一声。
虽然确认过药方的安全, 但见到王爷情况不佳, 初度心里仍是止不住的担心，就怕出了意外。
步伐一动，想要上前的时候，却碰上动作比他更快的王妃, 他便止住了脚步停在原地。
余希希紧张的坐到慕安身边, 扶着他的手臂，本就悬着的一颗心, 此时更是因为慕安的异样而高高提起。
“慕安，怎么了, 腿很痛吗？”余希希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没想到这汤药的药效竟然这么猛烈。
“无事, 只是一向沉寂的蛊虫突然躁动起来，本王不太习惯。”慕安的语气很平静, 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可他面上的神色却多有隐忍。
他的眉头蹙的很紧，额上涔出的薄汗越来越多，而掐着自己膝盖的手，指节已经泛白。
余希希很担心, 但又帮不上忙, 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干着急。
她抬手，拿手帕仔细的替慕安擦干额上的薄汗, 企图让他舒服一些。
过了片刻, 慕安才缓了神色对初度道, “初度，药方没有问题，日后继续照着煎便是。”
“是。”初度得了慕安的吩咐，便识趣的退了下去，给屋里的两位主子留出独处的空间。
“慕安，真的好点了吗？”余希希担忧的问。
慕安握上余希希的手，“让你担心了。”
“蛊虫已重新归于沉寂，本王好多了。”
余希希仔细观察着慕安的神色，等确定慕安没有骗她后，才道，“慕安，是不是每次喝药之后，蛊虫都会发动？为什么？”
她不明白。
慕安掐了一下掌中的柔夷，“本王体内的蛊虫已潜藏一年之久，如今，它们只怕是早已藏在了深处，要除蛊，首先要引它们出来。”
“而萧哲给的这份药方，可以将它们引出来。”
“可你喝了药后，会很难受，难道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将蛊虫引出来吗？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余希希道。
“目前只有这个办法。”慕安言简意赅。
余希希心一沉，“意思是，日后的半个月里，你每喝一次药，便会引发蛊虫发动，然后你每次都会痛上一次？”
“你说的没错。”
慕安托起余希希的脸颊，“本王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已经不想再等了，而萧哲的方法是最适合本王的，即使磨人，可这点痛苦跟本王的希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希儿，你能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余希希看着慕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白日里萧哲说，半个月之后，慕安可能会出不了门。
因为痛。
“我明白你的意思，慕安。”余希希抬手覆上自己脸颊上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着慕安的手蹭了几下。
她明白，慕安一直很渴望重新站起来，眼前的方法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快的方法了，即使眼前的方法会让他受不少折磨，他都甘之如饴。
慕安顺着余希希的动作，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有时候，她真的很乖。
余希希开口打破了屋内沉默的气氛，“慕安，我扶你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嗯。”
余希希扶着慕安躺下时，视线扫过慕安的双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滴，今日任务，替慕安洗脚，任务完成奖励5点积分。】
“系统，你每次发布的任务都很及时。”余希希道，她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替慕安洗脚或者擦擦身子的。
系统就帮她下了决定。
【因为本系统是系统啊，知道什么时候发布任务最合适。】
余希希对系统说的话不置可否。
“慕安，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叫人端盆温水进来，我待会儿替你浴足。”余希希说完刚想走，手却被慕安拉住了。
“怎么了？”余希希侧头问他。
“这种事情让初度做就好了。”慕安话语间不是很赞同余希希的做法，好像不想让余希希替他浴足。
“不用，今晚由我帮你浴足。”余希希推开慕安的手，朝门口走了出去。
自然没看到身后慕安阴沉的脸色。
而等余希希端着水进来的时候，慕安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异常。
“慕安，我扶你坐起来。”余希希重新扶着慕安坐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知道刚才就不让慕安躺下太快了，现在还不是要重新把人扶起来。
等慕安坐好，余希希才搬了一个绣墩过来坐下。
她慢慢的把慕安的脚放进水里，才开始卷起他的裤腿，卷的很高，想卷上膝盖的时候被慕安拦住了。
“卷到这里就好了。”慕安垂着眼，拦住余希希的手，再往上，会看到令人不喜的东西。
余希希先是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慕安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膝盖。
慕安如今的小腿肌肉已经轻度萎缩，而这只是因为膝盖骨断了之后才被牵连的。
照此推测，他膝盖那里的情况想必更糟。
其实她以前帮慕安按腿的时候也会特意避开膝盖，因为慕安很不喜欢被人碰到膝盖。
因而至今，余希希还没碰过他的膝盖，更没见过。
但如今，她和慕安不该一直躲避这个问题。
余希希松开裤腿，覆上慕安放在膝盖上的手，小手钻进慕安的手掌里反握住他。
“慕安，你看着我。”
慕安抬眼看她，等着她的后话。
“慕安，我与你成亲已有六月之久，又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看见你的伤口，这么长时间下来，我也从不去触碰它，就怕会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
“可你知不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喜悦才可以与人分享的，痛苦一样可以。”
“慕安，我不希望你只同我分享你的喜悦，然后掩藏你的痛苦，因为，我明明也可以陪你一起面对，甚至可以分担你的痛苦，哪怕只有一丝一毫，我都情愿。”
她牵起慕安的手，把它从膝盖上移开。
“你的一切，我都想陪你一起面对。”
这次，慕安没有再拦着她，只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余希希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把裤腿又卷起了一层，隐约见到膝盖处的皮肉很松弛。
她继续又卷起了一层，这次，慕安的膝盖完全的暴露在她眼前。
膝盖凹陷，因为膝盖骨已断，膝盖处的皮肉没了骨头支撑，松弛崩塌。
尽管余希希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它的时候，眼睛还是忍不住发酸。
她小心摸上凹陷的膝盖，既心疼又心酸。
曾经，他也是天之骄子，龙章凤姿。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触上慕安松弛的皮肉时，余希希突然想起一件事。
“系统，我知道萧哲能除蛊，但是慕安的情况这么严重，萧哲真的有能力能治好慕安的腿，让他重新站起来吗？”
【宿主，光凭萧哲肯定是不行的，慕安的膝盖骨断了一年多，期间还有蛊虫作祟，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慕安没能接受治疗，就算萧哲再厉害，也不能让慕安完全恢复断腿前的状态，本系统保守估计，慕安会瘸腿。】
听到系统说可能会瘸腿，余希希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捏紧了，有点喘不过气。
“系统，你是不是有办法能帮慕安？”
【有是有，但时机未到，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宿主。】
【宿主，我下线了，你快帮慕安洗脚，水快凉了。】系统说完立即下了线，一刻都不多待。
几乎是同时，余希希的脸被人抬起。
慕安捏着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王妃，你在想什么？本王的膝盖，是不是很丑陋？”慕安捏着她下巴的手很用力。
“是。”余希希如是说。
得到不满意的回答，慕安面色沉郁，捏在她下巴的手逐渐加力。
余希希无视下巴的疼痛，直直的对上慕安的眼睛，“但我相信它很快就会恢复到原本的模样，慕安，你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绝对！”
她下巴上的手一松。
余希希低头在他膝盖上轻轻落下一吻，犹如羽毛扫过，很轻，却直撞慕安的心房。
“我很期待那一天，一切都变好的那一天。”
慕安的面色缓缓归于平静，“本王也很期待。”
他捏着余希希的下巴转了个方向，指尖轻轻点上另一边的膝盖，“希儿，你漏了这边。”
“不该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