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霂白早上起来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眼角的细纹，有些哀叹，自己终究是比不过那些年轻的omega与beta了，衰老总是来的悄无声息，也许是在某一天早上起床刷牙梳洗时，也可能在某次深夜失眠时，总会忽然感到，岁月不饶人的残酷。
“陛下”内侍官为他拿来要吃的药，依次摆好，交代道：“您不让我我们随行，那一定要自己记得按时吃药，我已经给您的智能管家设置了提醒服务，这些药的吃法和次数都已经输入进去了，您吃的时候照着上面的提示方法就可以了。”
霂白穿好外套，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捋了一把头发，对着镜子问：“谢内侍，我昨晚没睡好，你看我是不是有黑眼圈了？”
谢内侍站在身后，闻言仔细的看了看他指着的眼睛：“是有些……陛下不用担心，我帮您遮一遮就好了。”
说完，就召人拿来一堆化妆品，摆出一副要大操大办的模样，吓得霂白赶紧摆摆手，问：“不用这些，有没有那种，外敷的？”
“有，陛下等一等”不过一会儿，一个看模样十分妍丽的女omega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陛下，为了避免您用着不舒服，都是宫里的医生自己调制的，我们平时用的都是这个。”
霂白看着摞的像小山一样的护肤品，嘴角抽了抽，道：“随便捡几样，装起来。”
“是”omega开开心心的将这些弥漫着各种香气的玩意，仔细的打包装了起来。
见到秋栩时，比起他的大包小包，那人的行李少的可怜，只是一身落拓的立在飞行器下，没有穿军装，傍晚的暖橘色光线下，反而像是个唇红齿白的俊朗少年模样，不再是那种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感觉。
“不好意思，久等了。”原本要即刻就出发的，结果临时到访了几位大臣，霂白又接着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这一耽搁就到了黄昏。
那人本来抱臂靠在飞行器上，闻言，抬手看了一眼表，他整整等了一个下午，将近六个小时，在这偌大的停机坪上吹了一下午粗糙的北风。
嘴上却道：“国事为重，没关系。”
“嗯……这架是你以前的飞行器，我让人改装了一下。”霂白望着他，眨眨眼，没话找话的道，有些手足无措，自己内心却在疯狂的吐槽自己，明明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在一个小孩子面前紧张成这样，全国电视讲话也没见有多紧张啊。
“改装？”秋栩一皱眉，转身跳了上去，走进内仓。
霂白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亦步亦趋的跟着。
“我是知道自己的，向来挑剔的很，每一个按钮操作用键都会调试到适合自己手感的程度，还有数据，也必须是经过自己核算的，不能有一点点的不合适。”他一边走，一边查看着飞行器内部的情况。
霂白不太懂这些，只好说：“那你趁着这会儿还没有起航，自己调试一下吧。”
“哦？”小狼崽子纯良的外表下，忽然起了坏心思：“陛下，要不下去等一下？”
霂白在一边的座椅下坐定，摇摇头道：“不用，你试飞吧”
天色暗了下来，夜晚将至，停机坪四处的灯光亮了起来，飞行器内没开灯，那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
秋栩一挑眉，转头看着霂白，昏暗的灯光下小狼崽子的面容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那道光线像晨昏线似的，将那张脸，那个人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模样。
秋栩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伸手俯身凑到了霂白面前，霂白对着这张忽如其来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一倾后背紧紧的贴着靠椅，一双眼睛睁大了，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秋栩却只是低头，给他加固好安全椅和安全带：“我的试飞可能有些颠簸，必须要做好……安全措施。”
说完他懒洋洋的坐端正，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飞行器调成了手动模式。
霂白看着，不知怎得，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他两手紧紧的抓着防护杆，那绵软的防护杆被他的手按下去一个深深的凹陷。
飞行器启动，秋栩左右看看，终于有些正经严肃的模样。
“你……失忆了，这些都还记得？”霂白试探地问。
秋栩抿了一下嘴角，年轻鲜活的面孔在那一瞬间有了些生机勃勃的感觉，就像一簇火苗猛地喷发出来，燃成了一片熊熊的篝火。
“这是一辈子看家吃饭的本领，怎么敢忘记”秋栩目视前方，从隔壁拿起一个护目镜戴上，护目镜上面立刻弹出各种数据。
冰蓝色透明的护目镜遮去了他大半张脸，露出笔挺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嘴唇，带着些孩子气般的认真，二十七岁，确实还很年轻，在漫长的人生中，才算刚刚起步，比起那些在动荡时局中斗争了上百年的老家伙们，其实他自己也还算青涩稚嫩，只是在秋栩面前一比，就有些觉出年纪大的不好处来。
这人确实什么都好，年轻，执拗，有拼劲，眉目里还有带着少年特有的天真与鲁莽，哪哪都可爱的紧。
人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面孔和身体，因为那代表了自己曾经逝去的，只能靠追忆才能窥探到的珍贵东西，他也不例外，他一手撑着座椅，看着那人手中不停的操作着，目光里不自觉地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东西。
“不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陛下”秋栩没有偏头，目光仍然盯着正前方，却认真的道。
“啊？”霂白收回视线，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试图挽救一下：“我从小就……没有机会碰这些东西，飞行器，宇宙航行舰，还有机甲，机械人都没怎么亲手接触过，第一次见**作有些好奇，所以才会一直盯着。”
秋栩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坐稳了。”
然后，飞行器在半空中来了一个旋转式的俯冲，冲向了海面，霂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接着晕头转向，眼花缭乱，忍不住的惊呼了一声。
刚刚平稳一点，他眼睛终于能视物，心还没捧回胸腔里去，就看见飞行器一个猛扎，直直向海平面冲去，离那黑色的波涛汹涌的浪花越来越近。
近到可以看见夜空下那黑色的水托着雪白的浪尖在咆哮，像是巨兽露出的尖利的獠牙，这颗星球的海里生物很少，一片死寂，却深不可测。
霂白眼见飞行器要撞到海浪，头皮发麻，心跳声大的像是噪音，呼吸扑着耳膜，一下一下的，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去。他上次有这种濒临极限的感觉，是在床上，也是身边这个人带给他的。
他索性闭起眼睛，去抗拒那一瞬间可怕的冲击力。
结果，下一秒，飞行器直转而上，霂白整个人朝后仰去，他睁开眼，只能看见深深蓝色的天空，就像一片宁静的海面蜃楼似的映入眼帘。
“抬头。”秋栩调了一下玻璃，整个飞行器内灯光暗下来，绿色的玻璃上，显示出绚烂的星空，还有美丽变幻的极光。
那片夜空，还有光，像是有生命似的在夜空中延申至地平线，它闪烁着，优美的极光弧像一个眼睛的轮廓似的，里面装着像翡翠一样的绿色眼眸，外围的淡紫色像是梦幻的眼影，层层晕染开，又像是一溪映着青苔的碧色水波，在静谧的高空中，无声的流淌。
“陛下，喜欢么？”秋栩双手枕在脑袋后，靠着座椅，抬头，望着璀璨的光河星图轻轻问。
霂白望着，眼睛抖动，注视着星空，飞行器悬浮在海上，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宽广海面，头上是无垠的宇宙之光，玻璃缓缓降落，湿润冷冽的海风一下子就吹乱了霂白折腾了一早上的发型，可惜此刻他也顾不得在意这些了。
“喜欢。”霂白笑着，弯了一下嘴角，他的目光因为那片光，变得明亮而柔软。
秋栩弹了弹指头，像是得到了夸奖的小孩子似的，得意的笑了笑，嘴角飞扬：“玩过云霄飞车么？”
“嗯？”霂白回头，懵懂的看着他。
下一秒，就立刻知道了秋栩想要做什么，比起现在，刚刚的高速俯冲和360度机身和旋转都不算什么。
秋栩一边操纵，一边解说道：“现在这个，是我成名的招牌动作，看好了。”
霂白坐在里面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机身颠簸，忽上忽下，左右摇摆，跟一只疯了的猛禽一样，在空中来回折腾。
他被转的只想吐：“……”
秋栩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终于收起了急躁的炫技心思，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将速度降了下来，飞行器瞬间进入了正轨，平稳了许多。
霂白一直弯着腰，将头埋在膝盖上，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要一张口就怕要憋不住的恶心想吐，张开眼，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
“……”秋栩一边控制高度，一边拿余光看着他埋起来的那圈脑袋顶。
飞行器一落下来，周围的停机坪上站满了神情严肃而紧张的军官，霂白稳了稳，这才扶着门走了下去，一落地就腿软的站不住，周围人想扶，却被他挣开，蹲在地上半天他眼前还是花的。
侍卫长上去看了看霂白的状况，伸手就照着秋栩的头顶来了一下，劈头盖脸就骂：“疯疯癫癫的，没个分寸，当初是怎么把你选进护卫队的？”
秋栩这一下没躲，被打的脑袋一歪，低着头，垂着眼睛不说话，站的笔直。
前几天刚刚跟他打了一架的那个侍卫，明明脸上的青紫还没有消下去，还要出来阴阳怪气的讽刺几句：“队长，你瞧瞧他，你觉得派他一个人护送陛下合适么？刚刚十个军用飞行器出动都没在空中把他逮住，这要真的上了天，还不……”
秋栩一个眼刀飞过去，冷冽的像是浸了毒似的。
“哎……队长，你看，他瞪你，他还敢瞪你。”这人不怕事小的嚷嚷道。
护卫长转过身，秋栩飞快地垂下眼睫，一副乖巧无害地模样。
霂白按着眉心，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声呵斥了一句：“都闭嘴。”
大家立刻原地肃立，无人再敢声张。
秋栩盯着霂白，忽然脑子里出现一句“得了吧，我坐了一回你手动驾驶的，可没把我晃吐了……”这句话就像是忽然蹦出来的一样，在他脑子里响起，格外熟悉，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句话，是谁说的，只隐约觉得那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