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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

第八章

谋杀始于夏日 它似蜜 0 2025-03-01 12:3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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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是一只让人捉摸不定的猫。

高兴的时候,它会和任何温顺懒散的宠物猫一样,窝在邱十里腿上打瞌睡,睡一会儿,就打个滚,像个热乎乎的小手炉。邱十里有时还得放下书本捞它一把,免得它真滚下去。

不高兴的时候,它又净喜欢干些让人没辙的事,譬如爬树。也不知道它是从哪扇窗户溜出去的,二十几米高的老橡树,邱十里爬上去追,它就继续往上,栖在邱十里过不去的细细的新枝杈上,黑漆漆的毛发隐入深碧色的阴影,舔抓眯眼,和邱十里僵持许久,一脸傲视群雄的神情。

最后还得时湛阳在下面哄,“ナナ,你下来。”

邱十里抱着树枝,拨开树叶,低头看他,“抓不到小七,我就不。”

时湛阳知道他的执拗性子,也不急,等了两分钟,就有佣人端着小锅炖的杂鱼过来,那猫一见这锅,蹭地一下就往下窜,边窜还边大声地喵喵叫,唱歌说话似的,鱼进到嘴里才会稍微安静那么一点。

邱十里则灰溜溜地一点点滑下来,挑个离地面近点的粗枝,站好往下跳。

他蹲着减震,又低着脑袋站起来,学院短裤下方的膝盖都被树干磨红了,衬衫也蹭了不少脏东西,“唉,我还想生擒猛虎呢。没想到就是一只馋猫。”他拍拍手上的灰,自觉有点丢人。

时湛阳就哈哈大笑,他有种奇异的错觉,好像炖鱼引下来的不止一只小猫似的。

伙食好,又有人宠着,这猫的生长速度就极快。一年多过去了,邱十里十六岁的夏天,虽然他自己还是绝望地一厘米没长,但他的猫早已经大得不像刚刚一岁多的小崽子,身形极其矫健,叫声极其嘹亮,皮毛极其顺滑,并且越来越热衷在树上待着。

时湛阳站在树下,问邱十里:“我们是不是把它养成了一只野猫?”

邱十里盯着树冠想了想,认真回答:“但是它懂得自己回家,不算野猫。”

的确,如今他们已经不用再上树,也不用再拿炖鱼利诱了,因为小七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从意想不到的窗子钻回家里,乖乖窝在邱十里的旁边,用鼻头蹭他,乖乖地睡觉。其余时候,随它喜欢,树上也没什么不好。

那年七月,时湛阳跟父亲去香港见了几个朋友,登机的前一天晚上,他给家里打电话,和母亲聊了几分钟后,老二时绎舟拒绝和他交流,老四时郁枫才七岁,已经回屋睡觉了,听筒就被放到了邱十里手里。

“这次有遇到麻烦吗?”邱十里握紧听筒问。时湛阳这次足足出去了二十四天,比平常都要长,也很少和家里联系。他万万不想再看到自己大哥带着伤回家了,不论是轻是重。

“没有啊,主要是应酬多,那边礼节很讲究,”时湛阳轻松道,“我逛了好几天街,给大家买礼物。香港的大街真的超级挤,而且当地人讲话我经常听不懂,和咱们这边白话不太一样。”

“哦。”邱十里抬眼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二哥,“兄上早点回家就好。我不要礼物的。”

“你不要啊,”时湛阳笑了,“我给妈妈买了蜂巢雪蛤和燕窝,还有几件旗袍,给老二买了毛笔和粤语唱片,给老四买了四大名著连环画。”

他说得有腔有调,有滋有味,可连环画过后,他就不出声了,邱十里半天都没等到后文,心提到了嗓子眼,道:“这些都是在这边不好买到的东西,大哥很用心了。”

他这话里的故作老成太明显,也太客气,他自己不觉得,可时湛阳却听得又笑了,“ナナ,你真的以为我没有给你带呀。”

邱十里发觉屋里其余的两位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正在盯着自己,遂紧张道:“我也没有什么爱好……你的行李太重了,我不用。”

时湛阳很发愁似的,自顾自地说:“不是什么有中国特色的东西,你不用就丢掉好咯。”

邱十里愣了愣,忽然笑了,“是什么啊。”

“一部手机,还是比较轻便的,可以上网,还可以视频通话,这样你随时可以找我,”时湛阳轻描淡写,“虽然在旧金山也可以买,但是我恰巧路过,看到它,就突然很想把它送给你。”

这还是2006年,智能通讯没有那么普及的年代,电子邮件和电话还是主流。邱十里本以为自己能在客厅里排队和大哥通上几分钟的话就很幸福了。

此时,从时湛阳口中听到这话,邱十里就预见到了自己一晚上都在琢磨那部手机的未来。

然而,挂掉电话后,他刚准备和母亲道晚安,却见邱夫人对二哥说:“早点回屋睡吧,我和老三有话要谈。”

时绎舟放下报纸,看了邱十里两眼,兀自走了。

邱十里笔直地站在邱夫人面前,他的养母,之前一直是个精秀优雅的贵妇人,近两年却生了重病,据说和淋巴有关,她迅速地衰败下去,年轻如沙般流逝,如今她像一把枯柴,被陈列在沙发上,盖着过于厚重的毯子。

但她的神情未变,她看邱十里时,还是柔和又慈祥。

“想大哥了吗?”她轻声问。

“想。”邱十里点头。

“一眨眼你就十六岁了,你大哥总是和我说,和你相处非常自在,把你当成年人都可以。”

这是在夸自己成熟吗?邱十里羞涩地笑了笑。

“我们这一代,马上就老了,以后老大出去的时候会越来越多,他爸爸做不完的事,最后都要交给他来做,”邱夫人叹了口气,又问:“想不想以后和他一起出去办事情?”

邱十里张大双眼,“我吗?”

“老二和老大合不来的,让他做自己的破事就好,”邱夫人笑了,“但是十里是一个懂事又能干的孩子。你大哥也是十六岁开始和他爸爸出去打拼的,入行早一点,也能积累经验多一点。”

邱十里把每个字听在心里,听得心脏狂跳,他挺直腰杆,高兴得手都在抖,“我一直很想和大哥一起出去……如果我能帮上他的忙,不给他拖后腿,那就更好了。”

邱夫人点点头,“下次就开始吧。”

邱十里吸了吸鼻子,“谢谢您,妈妈,”他不太习惯面对面这么叫,咬了一下唇,“我一定会努力。”

邱夫人还是点头,抱着一杯温水,好像对这件事已然放下心来,却又说道:“对了,在这之前,十里,你还要做成一件事,你要向我,向全家证明。”

“什么?”邱十里明白,想跟着大哥出去做事的人有很多,除了他们兄弟几个,那些经验丰富的红耳钉也都是竞争对手,所以,只要能证明自己,他愿意做任何事。

“自己动手,杀了小七。”

“……小七?”

“老大他们后天中午到家,你要在这之前做干净。”

“为什么?”邱十里刚才还在想任何事都可以,此时,他却猛地头痛欲裂。

“老大让你这样做。他在电话里要我通知你。”

邱十里怔了好一会儿,“不,不可能的,”他忽然笑了,“大哥绝不会这样,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要求我在他回家之前动手。”

邱夫人闻言,也沉默了,邱十里绞紧双手,垂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吧,”半晌,邱夫人终于开了口,“是我要你这样做。”

邱十里一言不发。

“你想问,这件事能证明什么?”

“我想问。”邱十里哑声道。

“证明你的行动力,执行力,还有,为达目的,你究竟能下多大的决心,”邱夫人揉了揉眉头,闭上那双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睛,“我知道,这件事会很痛苦,在你看来也毫无实际作用,可是,当这件事是你进入这个行当的第一道门槛,你只能去做的时候,你能够下定这种决心吗?”

“我只知道,”邱十里攥紧了拳头,少有地抬高声量,“我只知道大哥绝对不会想要我这么做!小七不只是我的猫,是我们的。”

“他不想,可他是你吗?他需要再进入这个行当一次吗?”

“大哥从不杀无辜的人,更何况一只猫,一只猫……一直猫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杀无辜的人……阳阳的确一直很想做到这一点啊,”邱夫人睁眼,哀伤地看着邱十里通红的眼皮,看着他睫毛下的影,“我明白,在你心里面,大哥是最重要的。可是如果某一天,为了你的大哥,你不得不做他不想让你做的事情,杀和你产生了感情的人,十里,你能不能拿出这个勇气?”

邱十里咬紧臼齿,咬得他浑身上下都是酸麻的。

“这一行非常残酷,残酷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你要证明你有能力承受痛苦,”邱夫人把他握在一起的十指一根一根地掰开,轻轻托在自己枯瘦的手心里,“一只猫而已,比山羊简单太多。羊就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

“那你是觉得我这样问,这样要求,都很残忍。”

“是的。”

“这就是你必须面对的残忍,你的大哥每天都在经历,无论是伤害,还是被伤害,我已经帮不了他很多了,可是他还要继续支撑这一整个家庭,”邱夫人近乎庄重地看进邱十里的瞳孔,“以后,没有你……如果没有你鼓足勇气,站在他前后,他就是一个人经历。”

邱十里也看进她的瞳孔,它们是浑浊的,带泪的,可邱十里终究是没有哭。他只是看了很久很久,眼中雾蒙蒙的困惑渐渐淡了,消失了,转成一种死寂的黑,“好。我杀。”

想了两秒,他又问:“最迟明天,我把尸体交给您,您可以帮我处理吗?”

“交给我吧。会埋好的。”

“谢谢。”邱十里用力握了一把养母的手,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

小七已经回家了,蜷成一个毛团,正在他床尾睡觉,他一推门,它就张开眼,打了个哈欠,肚皮朝上地打起滚来。

邱十里一步步走近,从腰后抽出一把双刃匕首。是他最开始练刀的那把,也是他最顺手的那把。他不能在床上杀,因为床单不好清理。

小七却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把肚皮藏起来,迷茫地看了他两眼,跳下床又跳上窗,直接扒上了窗边树冠的枝杈,窸窸窣窣往树冠里钻。

猫或许是有灵性的。夏夜的风吹来清爽的草木香,邱十里深呼吸,眯眼看了一下。这棵树是独立栽种的,周围没有其他树冠相连,他估算了一下高度,扒在窗沿上,跳上一楼阳台的窗顶,玻璃没有碎,紧接着,他落在地上,轻盈安静得就像一片云雾。

他走到树下,抬头看到一双散着幽光的眼,就像当年,他在墙角捡到它一样。

小七没有再往上逃,就在最低的枝杈上伏着,甚至还极其轻微地喵喵叫了两声。

你在问我话吗,问我为什么。邱十里在底下逼着它,默默想,为什么,我说不出来。

如果没有捡你,你活下去的机会是不是更大?你会长成一只更威风,更壮实的大猫。你一身黑还戴着白手套,和交响乐的指挥家一样。大哥带我去看过交响乐,没带你去看过吧。

他又想。

他或许可以直接爬上树去,就像他之前总是试图做成的那样,去“生擒猛虎”,但邱十里最终没有。他在树下蹲下,非常想哭,可是眼睛是干涸的,他把匕首深深**土里,看着小七的眼睛,对今夜感到迷茫。

他想自己大概要等过这一夜了,再独处一会儿,等天亮再动手。杀之前的纠缠或许比杀之后的空白更加痛苦,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理应承受的,甚至还远远不够,因为他要剥夺一条比他弱小得多的生命。

哪知小七竟然自己跳下树来。至少五米的高度,它轻盈安静得也像一片云雾。

邱十里怔怔地,下意识握住刀柄,他做好飞跑狂追的准备了,只是钻进灌木会比较棘手,却见小七慢慢地走过来,尾巴高高地翘着摆动,到他身边,蹭了蹭他搭在刀刃一侧的手。

它还舔了舔邱十里已然汗湿的指缝,用胡子轻轻地碰他的指节。

紧接着,小七席地趴下,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

它想要被摸的时候会这样做,邱十里如往常般缓缓摸了它几把,它也如往常般呼噜了几声,舒适地睡在邱十里手下,之后,短短几秒过去了,呼噜声戛然而止。邱十里几乎是用左手抵死抬着右手手腕,才把刀刃从这只猫的颈子里抽出来,他好像从没拿过这么沉的刀,也从没割断过一头山羊的喉管。他好像第一次见到血。

邱十里在原地站到天亮,一直盯着地面。血腥味已经散了,飞虫都被邱十里赶走,晨露打湿了小七的皮毛,晨光照得它发亮,下手摸起来,它是冰凉的,抱一抱,比以前沉了许多。

邱十里还是没想明白,它当初跳下来,那么寻常地接近自己,是不是已经懂了什么。是不是已经接受了。

猫真的是有灵性的吗?和人一样。

可是哪个人会把脖子亮在他的刀刃下,答应他就这样杀死自己呢。

八点整的时候,邱十里拎着猫和刀,敲门回到家宅。他把猫交给管家,要他转交给邱夫人,没有进屋吃早餐,直接往林子里走,他走到林中的那个不大不小的湖,扬起手一扔,双刃匕首扑上湖心的水面,沉入湖底。

这是他第一次扔掉时湛阳送给他的东西。扔之前他很难过,因为他发觉自己再也无法用这把刀做任何事了,哪怕他以前能麻利地用它制伏最凶的公羊,切出最薄的土豆片。

第二天中午,时湛阳准时回到家里,他进了前院的大铁门,走在父亲后面,意气风发地,拎着送给家人们的大包小包,把它们递给迎上来的女佣,只留了一个盒子在手里。那是邱十里的手机,他想亲手放到小弟手中,顺便教教他怎么使用,倒时差什么的都放后面再说。

邱十里的确就在宅子门口站着,在他母亲和二弟身侧,台阶最边缘,收拾得很精神,乳白的衬衫扎进背带短裤的裤腰里面,正在笑。

挨个问好拥抱过后,时湛阳拍拍小弟的肩膀,揽着他往沙发上坐,结果他自己坐下了,邱十里还是站着。

“兄上,”他垂眼看着他,轻轻地问,“我跟你说过吗?小七是一只公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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ナナ在见到老时之前觉得自己不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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